本报记者 徐蔚冰
日前,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迅速蔓延,疫情对中国宏观经济的冲击越来越明显,而不是简单的内生性市场失灵带来的周期性变化和危机性变化。那么,在巨大压力之下,应该如何进行精准判断,政策又该如何科学设计呢?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就此采访了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刘元春。
用新理论新框架分析这一轮世界经济变化
中国经济时报:从国家统计局发布的1-2月份多项宏观经济数据可以看出,新冠肺炎疫情给中国经济带来的损失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期。您怎么看?
刘元春:今年新冠肺炎疫情对于宏观经济参数的冲击,大大超越1998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以及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各项宏观参数都创造了历史新低。尤其是疫情给人们带来的超级恐慌,是这两次危机不可比拟的。
这一轮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宏观经济的冲击是一种停摆效应,而不是简单的内生性市场失灵带来的周期性变化和危机性变化。既有供给侧的大幅停摆,也有需求侧的消失,对中国经济供给侧和需求侧的冲击都超预期,只有在复工复产、经济循环恢复后才会真正显现。
世界经济衰退已成定局,在未来疫情充满变数和不确定的情况下,还有可能继续深度衰退,这将导致全球供应链、价值链和产业链出现崩溃,失业率极速增长。如美国圣路易斯联邦储备银行行长詹姆斯·布拉德预测,由于为应对新冠肺炎而停工,美国第二季度的失业率可能达到30%,国内生产总值(GDP)将史无前例地下降50%。
这种休克停摆效应不仅体现在供给侧和需求侧的深度回落,更重要的是造成超级恐慌和市场信心崩溃。这一次危机已经超越了传统的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的范畴,因此传统的经济危机理论、金融危机理论、周期理论需求管理理论都不适用了。要用新理论与新框架来分析这一轮世界经济的变化。
当然,世界经济停摆与金融危机是否发生没有特别的关系,金融危机的根源在于疫情导致管控模式的强化,供应链断裂和休克停摆的悲观预期引起金融波动。此外,地缘政治冲突引发的石油战、美国的股市泡沫、企业债务杠杆,全球自2008年以来一直没有解决的八大全球超级问题等也是主要原因。危机救助在不同模式下的内涵不一样。
疫情导致停摆,既需要行政生产体系推动,也需要需求推动,这一次的疫情给全球宏观经济学界带来一个新的话题,就是超级疫情经济学。
我国经济社会目标须从保增长调整为底线管理中国经济时报:今年1-2月份的宏观数据显示,疫情造成了供给侧和需求侧的同时下滑,其中需求侧下滑17个百分点,供给侧下滑12个百分点,需求侧的收缩比供给侧的收缩更加厉害,您认为,政策应该如何指导经济恢复良性运行?
刘元春:要使经济运行在供求恢复下重新良性运行,需要政策给经济发展安装一个“起搏器”刺激需求增长,从而拉动供给侧提升,当然这是建立在尽快复工复产基础上的。
此外,经济社会发展目标需要作出调整。虽然目前数据表明复工复产进展良好,但远没有恢复至常态水平。原本我国2020年GDP预测增长目标为5.5%到6%,但就目前疫情造成的冲击来看,全年经济增长无论是6%还是5.5%,都意味着2020年的后面三个季度须大幅度反弹增长。在这种目标下,未来经济发展路径会是一个强劲的“不对称V型反弹”,需要实施超级刺激政策。考虑到可行性,这个经济社会发展目标可能需要作出调整。
当然,调整目标设定太高或太低也不恰当,需要在一季度和二季度增速的基础上,制定一揽子与宏观政策措施相匹配的刺激政策。同时,不能只着眼于现行经济发展,要目光长远,考虑到中长期高质量发展目标的实现。2020年总体经济压力非常严峻,不确定性也非常高,但从中期视角看来,仍充满很多战略机遇。如果目标恰当、方法得当,中国有可能实现“V型反转”。
鉴于未来依旧面临疫情冲击、外部压力和复工复产困难等多重不确定性,底线管理很重要,政策应当从过去“保增长”的数字目标转向在不同阶段具有不同内涵的底线管理。要有最坏的打算,使我们的政策在基准判断的基础上具有可调性、弹性、可扩张性和多元组合性。要根据目标和所面临的主要矛盾来设计发展路径,而不是简单地拘泥于“新基建”、都市圈等,要根据我们的目标、可行路径、面临的主要矛盾,来研究刺激方案的主体和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