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图 在西方的传说中有一种石头,叫做「哲人石」。这种石头能够将“贱金属”变成“贵金属”。被炼金术士奉为物质世界的最高境界。
事实上,现实世界并不存在这样的神奇之石。它不过是一个隐喻,关于哲学家浪漫追求的一个有趣、神秘而又隐喻性的表达。
在二十世纪,这个隐喻又被心理学家所引用并进一步解读:对「哲人石」的寻求就是对一种秘密知识的寻求,这种知识能向人揭示出这个人的真实本性,并在同时赋予他(她)经历浪漫爱情的奇迹的能力。
配图 这又不免让人想起《红楼梦》里的那块顽石,历经人间磨砺淬炼,最终幻化成一块通灵宝玉。
一个人的真实本性代表了一个人的灵魂,我想这是往深处里说了。可是,真爱不就是应该爱一个人的本色吗?
配图 “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谢的身影;爱过你的容貌,以虚伪或真情;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这是爱尔兰诗人叶芝写下的诗句。青春美貌谁都爱,但是独独诗人爱的是少女高贵的灵魂。浪漫的诗人,浪漫的爱人,总是渴望超越死亡的永恒,一种更深的联结,源自灵魂深处。
在爱情的世界里,希腊人发明了厄洛斯(Eros:欲望之爱)和阿加佩(Agape:自我牺牲式的爱)的概念。
配图 如果爱情只停留在以互相吸引为目的的情欲阶段,那么我们只能称之为「厄洛斯式的爱(erotic love)」。在厄洛斯式的爱中,也许有激情,但缺乏对被爱者的允诺与忠诚。厄洛斯之爱在本质上是悖论的:成功地吸引到被爱者其实是厄洛斯的失败;因为一旦成功地诱使对方作出回应,厄洛斯就结束了。
配图 这从本质上来说,就像一场游戏。一旦捕猎者抓到了猎物,那么就game over了。萨特,曾在谈到“爱与性吸引”的话题时,引入一个关键的概念:注视。捕猎者在捕捉猎物的时候,总会密切地关注猎物的每一个动静,其目光是密切「注视」的。这种情况下,捕猎者是占据控制权的。而猎物若有所觉知的话,必然会有一种受威胁感。事实上,这可以解释为「广义的权力游戏」,因为「注视」能在心智上捕获另一个人的自由。
配图 可以想象一下中国古代女子会如何对待「被注视」这一现象,一定是立马低下头,羞红了脸,本能回避的。有人会将此赞赏为「含蓄之美」。但事实上,这是女性地位处于弱势的一种表现,在男女地位严重不平等的古代尤为如此。
在圣经中定义的爱: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爱是永不止息。
配图 圣经里的爱是属于「阿加佩式的爱」。这是一种自我牺牲式的爱。在圣经里体现为:由于耶稣的自我牺牲展现出来的神对人类的阿加佩之爱。在这里爱的发生机制:不是对无法获得的美的客体的厄洛斯式渴求,而是自我牺牲的允诺——将自己允诺给离开了爱的关系就毫无价值的客体。
在爱情里,如果说只有厄洛斯,那么这份爱一定不是真爱。同样,如果只有阿加佩,那么这份爱又未免太过冰冷,毫无激情。设想,若有人这么回答你:”你其实并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我只是爱你。”你一定会觉得被泼了一盆冷水。
配图 现实中的爱情,没有纯粹的厄洛斯,也没有纯粹的阿加佩。而是创造性的融合。
我觉得中国的武侠小说世界里的爱情,是综合了厄洛斯和阿加佩的形式的。用中国话来讲,那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世界。无论是才子遇上佳人,还是正派爱上反派,又或者浪子结缘大胆泼辣女子,侠骨柔肠,在感情的世界里相濡以沫。
配图 在《射雕英雄传》中,有这样一个情节。郭靖得到了一种好吃的点心,他马上想到:蓉儿还没吃过呢。于是把点心藏在了怀袖里。但是,等他见到黄蓉,准备拿出来时,却发现点心全都碎了,他无比遗憾地落寞道:弄坏了,不能吃了。黄蓉却满心欢喜地道:不,我吃。
黄蓉,是如此这样一个冰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郭靖对她的疼爱,虽然笨拙于表达,却用心至诚。在武侠的世界的情感,有时复杂的,有时也很简单:我喜欢你,就认定你。接纳全部的你。
配图 中国文人之间的爱情,又多了一份「隽永」。例如,钱钟书与杨绛,众所周知。彼此间相敬如宾,互相欣赏、支持、鼓励。始于自由恋爱,这份感情至始至终纯粹。钱钟书在古稀之年,依然还在给杨绛女士写情书,葆有爱情的活力。
爱一人,更需要理解Ta。
沈从文一生至爱张兆和,可惜,张兆和从未理解过沈从文,或者说从未完全理解。她在沈从文逝世后整理其文稿时,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配图 “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过去不知道的,如今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如今明白了。他不是完人,却是个稀有的善良的人。”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了。
同样,一段好的感情,会让身处这段关系的彼此变得更好,在爱情中,彼此互相成长。
配图 我以为,好的爱情是建立在友谊的基础之上的。
爱情始于厄洛斯式的异性相吸(当然,也不排除同性相吸),而友谊则是建立在彼此欣赏的基础上。当厄洛斯的激情逐渐褪去,彼此之间还有友谊的基础,这种建立在友谊基础上的爱情,让彼此学会互相欣赏,支持、鼓励,促进双方的成长。是一种类似灵修式的关系。
配图 亚里士多德谈关于友谊:朋友之间爱对方,希望对方幸福,把对方当成目的本身。康德也同样认为:友谊之爱,就是把人当成自由的、把人当成独特的目的的本身去爱,在这样的爱里,个体的人性使自己值得受到他人的平等的尊重。
这样的友谊之爱,在希腊语中有一个特定的词:Philia(菲利亚),通常译作“兄弟之爱”,所对应的英语单词“(ture) friendship”。在基督教中,一个团契中的兄弟姊妹之爱,也意味着Philia式的爱。
「友谊之爱」是厄洛斯之爱与阿加佩之爱的中心,是各种爱的核心。
在英语中,哲学的英文单词“Philosophy”(字面意思:“爱—智慧”),其中的"Philo"来自希腊语的"Philia"(菲利亚,即:友谊),"Sophia"意为:智慧。而对哲学的定义,正是:一门通过与朋友的对话来获得洞识,进而寻找智慧的学科。
友谊之爱,不仅存在你与好朋友之间,也存在亲人之间、爱人之间。
配图 例如,传统的父母喜欢以家长式的权威对待孩子,但是如果家长与孩子的关系是建立在友谊基础上,以对待朋友的方式去对待孩子,那么孩子将更容易接受家长,因为孩子是处在一种平等、自由的关系当中。
配图 而我们常说的灵魂伴侣多是指这种友谊之爱,无关乎肉体,只强调精神层面的交往。也被人称作“柏拉图式恋爱(精神恋爱)”。萨特与波伏娃就是一个最著名的例子。萨特与波伏娃的爱情,是超脱世俗的,这对情侣穷其一生都在反抗社会强加给他们的约束与戒律。这对情侣终其一生没有结婚,也从未同居过。
配图 对波伏娃而言:成为自己,比爱情更重要。她也曾面对来自另一个男子的爱情,美国作家尼尔森·奥尔格林。但是奥尔格林需要的是一个世俗层面的妻子、婚姻、家庭和孩子。但是对波伏娃来说,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成为一名妻子或者母亲,而是她自己。
配图 在一段友谊中,彼此都是保持独立的个体。同样在爱情中,彼此也应该保持各自的独立性。独立性的缺失,会影响到彼此友谊的维系。因为,友谊本就建立在两个独立、平等的个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