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家对吕雉的印象是怎样呢?
一、上下五千年最残暴的女人,没有之一。二、史上最残忍捉弄小三方式的发明者,没有之一。三、养儿子,不是后妈胜似后妈,没有之一。四、只要听见“吕雉”这两个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汉字里怎么会有这么暴力的文字组合,想不通啊。
可是,如果你当真这样认为,你就错了。
吕雉一开始也是温顺听话,嫁人多年也是一忍再忍,之后才火山爆发似的心性突变,仿佛受到了强烈的核辐射——当然,这核辐射就来自于戚夫人,刘邦,还有各种各样的事。
2
吕雉的出身很好,家里哥哥姐姐,一应俱全。
一次,吕家为躲避仇人追杀,举家逃难到沛县。
吕雉的父亲(史书上称他为吕公)一看,此地风景秀丽,朋友又是官府中人。
“孩子们,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定居了。”
说定就定,立刻安排长久住宿,并发出了宴请宾客的条子。
条子上规定:
给钱少于一千,堂下喝酒。给钱超过一千,堂上喝酒。
3
都老头子了,还玩鬼这种把戏,欺负人。
说这话的,是沛县名不见经传的亭长刘邦。
未来,他将成为名震一方的汉高祖。
此时,他只是个小小的亭长,41岁了,官职小,薪水还那么少。
工作没前途,年龄又老大,是个人都会觉得很颓废,很沮丧。
但刘邦不,他没心没肺,玩儿得飞起。
他狂飙脏话,侮辱下属。
他勾引妇女,生私生子。
他月入十元,月月欠钱。
末了,儿子出生了,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刘肥。
儿子说,“爹爹,你给我取这种名字,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刘邦说,“没有。一切只源于人家心情low爆了。”
眼看着刘邦就要把自己给玩废了,吕雉一家到了,一上来就大摆宴席。
设宴也就算了,站在门边管收礼之人,正好是萧何。
刘邦大腿一拍,“这种聚会,我能不去吗?”
4
那一夜,萧何站在门口一边钦点着钱数,一边安排入座。
刘邦姗姗来迟,一进门就大喊,“泗水亭长刘季贺钱万。”
这句话响彻内厅,呼一下飘入了众人耳中。
哇,一个亭长,一次性出一万块钱,天文数字啊,太了不起了。
吕公大惊,嗖嗖跑到门口,亲自迎接。
宴席过程中,吕公一直在观察刘邦。
他的外在,鼻梁高,上额高,胡须还修饰得这么别致。
他的内在,废话多,撒谎快,雅座之上尽显痞子本色。
吕公暗自赞叹。“完美,这种人太完美了。帮我问问萧何,他钱给了没?”
手下人回说,“没给。”
“当真?”
“当真。”
吕公眼眸子大亮,“他这套作秀的本领,典型的政治动物啊,老夫我深深折服。”
宴席一结束,吕公就说出了真心话:我想把女儿嫁给你,你愿意吗?
5
刘邦说愿意。
吕雉心想,“爹爹绝不会坑我的,嫁了吧。
20岁的吕雉就嫁给了41岁的刘邦。
嫁过去之后,吕雉很快生了一儿一女。
可是,生活并没有多大起色。
刘邦还是每天招朋呼友,到处鬼混。
吕雉心里苦,无处哭诉,只好走贤妻良母路线。
刘邦不在,她就带着儿子去种田。
种田归来,发现刘邦的私生子没人照顾——其实刘肥只比她小几岁而已——她二话不说,立马开锅煮饭,让一家人吃的饱饱的。
就这样,任劳任怨好几年。
6
可是,吕雉再守规矩,祸还是会从天而降的。
刘邦这个亭长的工作,要负责押送犯人去郦山。
秦朝的徭役非常繁重,艰苦,一旦押送到位,基本上是死路一条。
所以,一路上就有很多人逃跑。
眼看着犯人越跑越多,刘邦该玩玩该吃吃,也不去追回。
手下们摇头叹道,“人都跑光了,我们都脱不了干系,怎么办?”
刘邦豪饮一口说,“干脆把他们全放了。
说放就放,他把丰县西边大泽中将剩余没逃跑的人全放了。
可是,好死不死,他末了说了一句悲壮的话,“你们都走吧,从此以后我也不活了。”把人家给感动了,一伙人立即转头跪下,“我们愿追随您。
于是,刘邦与逃犯们落草成寇。
可是,刘邦刚牛逼了一回,吕雉就为此下狱了。
上头抓不到刘邦,就把青春萌动、傻乎乎的吕雉抓到手。
据说,在监狱里,吕雉挨打、受虐,日子不是一般的苦。
7
吕雉好不容易受人照拂出狱了,发现红尘滚滚,世道更乱。
刘邦手握五十六万人马,项羽也是势均力敌。
吕雉不管这些,她心里只有刘邦。
“四年没见,我太想他了,我要去找他。”
刘邦的父亲说,“好,我坚决支持你。”
刘邦的儿女说,“我们也去。”
吕雉扶老携幼,出发了。
一路上小跑着,穿越火海,穿越刀山。
身上的苦不算什么,人家心里是欢欣雀跃的。
问题是,一路上都没见着刘邦。
“父亲,俺夫君不是也进了彭城了吗?”
“是啊,影子都不见呢。”
此时的刘邦正忙着抢美女,抢财宝,完全顾不上家人。
这个时候的刘邦真的很极品。
一双儿女发话了,“我们去另一头找找。”
说话间,几个人走散了。
女儿偶然间遇到了刘邦,“爹爹,爹爹,我们在这里。”
可刚上马车,刘邦觉得他们碍事,三番五次地踹他们下去。
幸好属下看不下去了,把他们救了回来。
吕雉和刘邦的父亲还在刀山火海里奔波,一路小跑,腿都跑断了。
回头一看有士兵了,“你们是刘邦的军队吗?
NO,NO,NO,士兵们摇晃着食指,“请看标志,是项王的。
吕雉与刘邦的父亲被俘虏了,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吕雉,又过上了另一段受监控的日子。
日复一日,她的身心都受着巨大的摧残。
每时每刻,她都担心被杀掉。
这种日子,她过了整整2年零4个月。
8
为人质的两年多里,吕雉还遭遇了另一项身心的毁灭性打击。
项王突发奇想,说要杀了刘邦的爹爹,然后煮了吃。
还问刘邦,“这种好事,约吗?”
吕雉私底下琢磨,不要踩我底线,不要踩我底线,你要是敢说同意,我就去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刘邦的意见就传遍了。
他嬉皮笑脸地说,“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意思是,煮吧,记得分我一杯汤喝哦。
项羽被震惊了,“煮就煮,谁怕谁。”
幸而臣子急忙劝解,才了事。
从此,吕雉算是明白了,“他连他老爹都不管,对我一个外人更不可能有情了。
不过,她意志坚强,安慰自己说,“不要多想,这根底线采破了,我还有备用的第二根底线。”
9
身心备受摧残的吕雉好不容易沾了刘邦父亲的光回到刘邦身边,突然发现,第二根底线被踩了。
刘邦身边多了个女人。
吕雉问,“这女人,是谁?”
下人说,“戚夫人。
什么戚夫人,简直是欺负人嘛。
刘邦已经完全拜倒在戚夫人身边。
日日夜夜都要与之相处,连吃饭都要抱着她。
倒是吕雉,九九八十一难回来,
要见刘邦,不给见。
要说说心里话,不给说。
只要求站在身边看着他,不给看。
吕雉火冒三丈,“两人什么时候好上的?
下人说,“您,您在项王那里的时候……”
吕雉听着,气得嘴唇都咬出血来,“哦,原来是我身心受摧残最凶猛的时候。
10
嘴唇咬破了也没用,吕雉只能选择忍。
她30岁了,硬生生地把自己逼成尘埃里最卑微的那朵小白莲花。
当刘邦称帝后,要干掉功高盖主之人,吕雉轻轻地说了一句,“您要是觉得下不去手,我来。
她任凭戚夫人整天粘着刘邦,自己却在外左一刀右一刀斩杀臣子,猛烈地释放着心中血腥暴力。
她用袋子蒙上韩信全身,用竹签刺死他。
她向彭越保证不杀他,一转身就让刘邦诛了彭越三族。
一颗火星味儿全无的小哑弹,成长为了活生生的原子弹。
以前为他吃的苦,都没当着他的面吃,没看见就当做不存在。
如今,这些事可都是为他做的,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这时候,吕雉的心声是,“我要让你看见我,不论用什么方式。
可是,刘邦的眼里只有能歌善舞的戚夫人,根本看不见她。
不久,刘邦决定,让女儿去和亲。
吕雉听到之后,日夜不息地哭泣,
终于,女儿保住了。
不久,刘邦又决定,让儿子去打战。
吕雉听说之后,再次日夜不息地哭泣。
“太子出征,败了有罪,胜了无功,这可怎么是好?”
刘邦同意了,但他还是觉得与吕雉生的儿子刘盈不如自己,只有戚夫人的儿子刘如意才是做皇帝的料。
11
吕雉双眼都要哭瞎了,只换来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保命。
她深吸一口气之后,吐出了一口纯度极高的杀气。
“算了,君王不行,就找臣子出力。
她找到了周昌。
周昌有口吃,但一上朝就展开了激烈的反对。
吕雉听说后,当场跪谢周昌。
她请哥哥吕泽劫持足智多谋的张良。
张良又为吕雉找到了归隐多年的商山四皓。
你只要让这四位高人天天给太子伴读,皇帝看见了,一定会改变主意。
吕雉备了一份超豪华大礼,各种金银珠宝一出手,商山四皓也出山了。
一次宴会上,四个人伴着刘盈出现了。
刘邦一看,便指着他们对戚夫人说,“我想换太子,可吕后为太子操碎了心,把这四位高人都请来了,我也是没办法呀
戚夫人听到后,大哭不已。
可是,哭完了又怎么样呢?
刘邦还是刘邦,他还是戚夫人的。
刘邦说,“你跳一支舞吧,我为你唱一首楚歌。”
两人欢欢喜喜地度过了这个生命中最悲伤的日子。
12
前195年,刘邦去世了。
刘盈成了皇帝,吕雉做了太后。
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一代女霸王。
比刘邦更凶悍,更没道理可言。
比刘邦更会玩弄权利,却也在权利的潮起潮落中,变得无比凶残。
上任后的吕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戚夫人关起来,头发剃光,脖子上加一个铁圈,穿着囚衣,每天舂米。
戚夫人悲痛不已,她写了一首歌《舂歌》: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意思就是,刘如意啊,你别在外面晃荡了,快来为妈妈报仇。
这个时候,还写这种歌。
戚夫人要么是没看清吕雉这个人,要么是没估算好得宠时所淤积的怨恨之洪荒之力。
吕雉知道后,“好,既然如此,就毒死你的儿子,把你变成人彘。
戚夫人的结局相当惨:手脚砍断,熏聋耳朵,灌下哑药,丢进了厕所里。
吕雉得意洋洋,非常高兴地说,“以后,你就是猪。”
这还不算,她觉得儿子刘盈实在太柔弱了,便带着他来观摩自己的杰作,激发他的暴力倾向。
刘盈不敢看,吕雉说,有啥不敢的,这是戚夫人啊。
刘盈当场吓晕,病了一年多,从此一蹶不振,天天借酒消愁,七年后就去世了,年仅24岁。
据说,张嫣至死还是个处女。
但这不能怪刘盈,张嫣是谁呀?
她是吕雉的孙女,刘盈的外甥女。
换句话说,这是吕雉安排下的,舅舅与自己外甥女的婚姻。
重口味的婚姻,再加上戚夫人之遭遇的视觉震撼,刘盈不废是不可能了。
13
儿子靠不了,靠谁呢?
吕雉还有个情人,审食其。
这个情人由来已久。
刘邦外出打天下,吕雉一个人留在家里,他就陪着她种种田,照顾照顾家里。
吕雉成了人质,他也心甘情愿成为侍从,陪伴她度过那2年零4个月。
从那以后,两人就成了患难的生死之交。
这段绯闻传得满天飞,刘邦知道后,毫不在意,只笑笑说,“既然这样,封审食其当辟阳侯,涨涨工资,也好照顾家人。”
吕雉当时不理解,后来才知道了,刘邦从头到尾都不在乎她。
她的痛楚,他可以毫不关心。
她的孩子,他可以踹下车去。
她的绯闻,他可以视而不见。
在他心里,她就是个政治伙伴,绝非感情需要。
在他心里,她不是她自己,而是能制衡朝野的一家子有权势的亲戚。这,就够了。
于是,刘邦一去世,吕雉就封了审食其为左丞相。
两人开始享受甜蜜的恋爱时光,你想杀谁就杀谁,我鼎力支持。
你想做甚就做甚,我绝无二话。
爱得如胶似漆,堪比当年的戚夫人与刘邦。
刘盈看不下去了,派人抓了审食其,计划要杀了他。
大臣们也是这个意思,他们无法忍受审食其的飞扬跋扈。
可后来,刘盈发现杀了审食其,自己这边的宠臣也不保,于是就把人给放了。
从此,母子两,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相安无事很久。
14
吕雉在百姓心头的形象算是固定下来了。
暴虐,凶残,丑陋,让人胆寒。
可是,在记录其功过之时,又不得不添上一笔:其实,她还是很懂治国的。
她会识人,更会用人。
她救的功臣,皇子比她杀的要多。
她废除秦朝的苛政,谋求汉初经济与文化发展。
因为战争不断减少,百姓的日子过得也很不错。
而她去世后,没有受到她过度惊吓、健康成长的汉文帝和汉景帝,脑洞大开,开启了著名的文景之治。
作者 / 香蕉鱼(周冲工作室撰稿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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