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符:南朝宋第一个非正常死亡的皇帝,死因是贪玩
文/张秀阳
公元424年六月癸丑这一天,在吴郡金昌亭(今苏州市阊门内)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几名杀手突然闯入,要杀一位被幽禁于此的王爷。
这次行刺事件,《宋书徐羡之传》载“羡之不许。遣使……杀帝于吴县。时……帝突走出昌门,追者以门关击之倒地,然后加害。”《资治通鉴》载“景平二年……六月,癸丑,羡之等使邢安泰就弑之。王多力,突走出昌门,追者以门关踣而弑之。”
这位王爷死时,年仅十九岁。带头动手之人为中书舍人邢安泰;而幕后指使者则是曾担任这位王爷首席顾命大臣的徐羡之。
这位王爷名叫刘义符,是刘裕的长子。
南朝宋刘裕自幼家贫,以寒门庶族身份,依靠军功和手中握有的北府兵权,登上历史舞台,他和他周围的人们组成的寒人武士集团,开创寒人掌权的局面。
刘裕入朝执政到称帝的二十年中,他在政治、经济、军事方面采取一系列有效措施,力矫晋时弊政,加强集权,铲除分裂割据势力,努力发展经济。为“元嘉之治”打下坚实的基础。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认为,刘裕是汉以后,唐以前的历史中一位非常有作为的皇帝。李贽则直接以“定乱代兴之君”赞誉刘裕,近代文学家鲁迅说他是南朝唯一值得肯定君主。田余庆则将刘裕视为门阀政治的掘墓人,认为门阀政治终结于刘裕之手。刘裕代晋之后,门阀士族虽然仍然存在,但已无法成为决定性的政治力量。
永初三年(422年),刘裕计划出征北魏,结果还未来得及出兵,便于同年病逝,终年五十九。庙号高祖,谥号武皇帝。
刘裕早年育有二女,分别取名刘兴弟、刘荣男,从这两个女孩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刘裕希望女儿能够招弟引男,延续香火,可直到四十四岁时才盼来了长子刘义符,“武帝晚无男,及帝生,甚悦”(《宋书宋纪》)。
刘裕在43岁时才有了第一个儿子—刘义符,对于这个儿子,刘裕是极其溺爱。然而也就是这份溺爱,却让他成了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皇子。刘义符顽劣异常,处事随性,最终也因此而身死人手,为天下笑。
刘义符,小字车兵,是宋武帝刘裕长子,母张阙,后为皇太后、营阳王太妃。
义熙十二年(416年),刘义符十岁时,拜为豫章公世子。宋公国建立后,拜为宋世子。元熙元年(419年),进为宋太子。
永初元年(420年),宋武帝刘裕刘裕病重不起临终托孤,谢晦与护军将军檀道济、司空徐羡之、仆射傅亮等人一起,受命辅佐少帝刘义符。
永初三年五月癸亥日(422年6月26日),宋武帝去世,同日皇太子刘义符即皇帝位,太子妃司马茂英为皇后。下令大赦。次年改年号为景平。就这样,刘义符成了南朝宋的第二个皇帝,史称宋少帝。
刘裕死后,徐羡之等四位顾命大臣,开始辅助新皇理政。顾命大臣,是帝王死前选定的辅政大臣,用以照管和辅佐少主,保皇权稳固,社稷无虞,基业永祚。顾命之大义,重于泰山,是帝王的最大信任,是人臣的最大殊荣。比如三国时代的诸葛亮,受刘备遗托,扶助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史上传为佳话。
刘义符即位刚满两年,就遭到了徐羡之等人的谋害,先废后杀,上演了一出顾命大臣干掉少主的政治惨剧。那么,徐羡之等人为何要抛弃顾命大义,非要废杀辅佐对象刘义符呢?
在以皇太后名义颁布的《废帝令》中这样痛斥刘义符:“义符长嗣,属当天位,不谓穷凶极悖,一至于此。大行在殡,宇内哀惶,幸灾肆于悖词,喜容表于在戚。至乃征召乐府,鸠集伶官,优倡管弘,靡不备奏,珍羞甘膳,有加平日。采择媵御,产子就宫,鋋然无怍,丑声四达。及懿后崩背,重加天罚,亲与左右执绋歌呼,推排梓宫,掌笑谑,殿省备闻。加复日夜媟狎,群小慢戏,兴造千计,费用万端,帑藏空虚,人力殚尽。刑罚苛虐,幽囚日增。居帝王之位,好阜隶之役;处万乘之尊,悦厮养之事。亲执鞭扑,殴击无辜,以为笑乐。穿池筑观,朝成暮毁;征发工匠,疲极兆民。远近叹嗟,人神怨怒。”(《宋书少帝纪》)
这一大段文字,用词严厉,但不外乎德操低劣,行为荒诞,不务正业,恣意妄为,此外,还有不遵礼制、不守孝道、声色犬马、荒淫糜烂、昏暴刻薄、滥用刑罚、游戏人生、劳民伤财等等。
但平心而论,既然是废帝令,总要尽量说明废了他的原因,尽量写他的不堪的一面。所谓骂人无好言,打人无好拳。
同刘宋刘义隆以后的皇帝们胡作非为不一样。刘义符除了贪玩,似乎并没有什么大恶。相反,史书上记载,他 “有旅力,善骑射,解音律”(《宋书少帝纪》)。
其帝凭心而论,刘义符并非大奸大恶,他即位后,谨遵刘裕“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资治通鉴》)的遗诏,命“司空、尚书令可率众官月一决狱”,把“平理狱讼”(《宋书徐羡之传》)等一干大事全权委托给徐羡之、傅亮等大臣,他没有亲政,自己当甩手掌柜,不问国事,不理朝政,并没有行使军国大权,也没有对军国大政带来多少实际的破坏。
刘义符只不过是个童心未化、品性乖张,惯于瞎胡闹、恶作剧,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虎父生下犬子,刘义符其所作所为,的确让以徐羡之等人为首的文武百官大失所望。即便如此,但作为顾命大臣,徐羡之等人“不能竭其股肱,尽其心力”(《宋书少帝纪》)。在历史上,顾命大臣联合起来突然倒戈,以这般暴力手段将辅佐对象拉下马,还是第一次。
其实,这次废帝,并废后再杀之,《宋书徐羡之传》中已经点明:“末因惧祸,以建大策,而逞其悖心”。
为什么是“惧祸”?又惧的什么祸?
徐羡之是刘裕临终前选定的首席顾命大臣,内心压力巨大。徐羡之“无术学,直以志力局度”,处事刚猛决断,难免为人所嫉恨,而徐羡之又功高盖主:“一旦居廊庙,朝野推服,咸谓有宰臣之望”。(《宋书徐羡之传》)如果徐是诸葛亮一流人物,当然不怕这些,问题是他不是诸葛亮,刘义符又一贯不按常规套路出牌,徐羡之担心时间长了,少主亲了政,不知何时一不高兴,自己的脑袋就会搬了家。
景平元年(423年),魏兵犯境,宋军失利,司、兖、豫诸郡县俱为魏有,毛德祖、汤瓒等将领被擒捐躯殉难。丧良将,失膏腴,刘宋遭遇战争重创,国人震惊恐慌,徐羡之、谢晦、傅亮三人作为顾命大臣,自知罪责深重,于是“以亡失境土,上表自劾”,请刘义符处置发落,而刘义符却来了个“诏勿问”(《资治通鉴》),既不追究,也不干预。当时,刘义符玩兴正酣,没心思对如此重大事件过问追责;若一旦秋后算账,必拿徐羡之等三人是问。
共同的“惧祸”情结,促使徐羡之、谢晦、傅亮三人联手密谋废黜刘义符。按礼制要求,刘义符当为刘裕守孝三年,故徐羡之等人没有归政。到了景平二年(424年)四月,距离归政时限越来越近,于是“徐羡之等以南兗州刺史檀道济先朝旧将,威服殿省,且有兵众,乃召道济及江州刺史王弘入朝;五月,皆至建康,废立之谋告之”(《资治通鉴》),
景平二年(424年5月),天气十分酷热,刘义符到宫中华林园(今南京鸡鸣寺一带)避暑。当时,刘义符在皇家华林园造了一排商店,自己小衣巾,短打扮,就是“汗衫短裤”,亲自买入卖出,讨价还价。又跟左右佞臣一起,划船取乐,尽兴玩乐了一天。傍晚时分,又乘坐龙舟来到天渊池开心,笙歌妙舞,管弦悠扬,好不惬意,直到月落参横,又去吃了宵夜,喝了不少酒,实在抗不住了,才在龙舟上睡觉。
次日凌晨,檀道济引兵开路,徐羡之等随后继进,从云龙门入宫。刑安泰等已先行说服了皇家禁卫军,所以没有人出来阻挡。刘义符还没有起床,军士已经闯入,杀掉刘义符的两个侍从,砍伤刘义符的手指,将刘义符扶持出东阁,收缴了皇帝的玉玺和绶带。文武百官向他叩拜辞行,由军士将刘义符送回到他的故居太子宫。以太后的名义废其为营阳王。
废了刘义符,软禁在旧宫里,徐羡之等仍不放心,不到一个月,又派中书舍人刑安泰,前去杀掉刘义符。谁知刘义符颇有勇力,立起格斗,且战且走,竟得突围出奔,逃出昌门,追兵用门闩捶击,刘义符受伤倒地,邢安泰赶上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在杀了刘义符、刘义真后,傅亮等又率百官前往江陵,奉迎宜都王刘义隆回京践位,是为宋文帝。
不过,徐羡之等人自认为新帝“必能明我赤心”(《南史文帝纪》),然而宋文帝并没有放过他们,不久,徐羡之等人被刘义隆一网打尽,刘义符得以昭雪。
刘义符被废杀事件,揭开了刘宋王朝皇帝非正常死亡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