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就听说在西接云南、南接越南的广西那坡有个神秘的族群黑衣壮,它原是壮族的一个支系,居住深山,与外界隔绝,崇拜黑色,整个部落男女老幼都把黑色作为服装颜色和民族标记,保留着壮族最为传统的习俗和服饰。(赵树岭 乔小乔)
可十年的光阴是漫长而坚硬的,它可以不动声色让一个孩童成长为青年,一个被抛在商品经济潮流里的小村,能否抵御住时代的颠簸而一成不变呢?我们决定去一探究竟。
果然!在以“黑”作为穿着标记的黑衣壮,很容易就能在诸多像相的村子里识别出他们来!
依然郁郁葱葱。一个黑衣老妇人趴在路边的石头墙上专注地望着我们。一脸被过往的岁月盘剥过的沧桑痕迹。
这就是吞力屯黑衣壮么?
依然郁郁葱葱。一个黑衣老妇人趴在路边的石头墙上专注地望着我们。一脸被过往的岁月盘剥过的沧桑痕迹。
这就是吞力屯黑衣壮么?
这个地处偏僻,大石山腹地的村子,在以黑为基调的审美里,他们神奇的创造了一种叫做蓝靛的植物染色手工艺。自己种的棉花,自己纺成线,自己织成布,然后用山上一种像地瓜一样的蓝靛,经过多次染色,多次浸泡,多次捶打,染制成这种纯正的黑色。再饰以花边、银饰,制作出的服装款式大方、美观,朴素中带着高贵,穿起来舒适,柔软,不掉色。黑衣壮从耄耋老人到蹒跚幼童,都备有几套黑衣盛装,生活中虽然随意些,也以黑色居多。
黑衣壮是壮族的一支。自古以来努力勤恳,老实淳朴。他们喜欢居住在山林茂密,土地肥沃之处,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与世无争。但仍然避免不了战乱、外族入侵。有一次,部族里又被袭击,首领侬老带兵抵抗。却不幸受伤,情急之下随手摘一把野蓝靛叶,捣烂敷在伤口上。没想到伤口很快愈合。击退了入侵之敌后,全族人视野蓝靛为“神草”,后来,又发现这种草不仅能消肿止痛,还可以染色。穿上用蓝靛染制的衣服,既保健,又舒适,全族开始大力推广。“黑衣壮”也因此而得名。
黑衣壮妇女的头巾是一块长条黑布,镶着花边。再翻折成火棱彤的图样,罩在整个头上,再把头巾的两端分别垂挂到双肩上,看上去美观大方。同时还可以当做帽子遮阳用。
黑衣壮妇女每个人都佩戴着一串银项圈,它是婚嫁时的必备之物。
黑衣壮在婚姻、宗教和生产、生活等方面至今沿袭着原汁原味的族群习俗。
他们至今仍旧执行族内婚制,同村人结婚较多。但绝对禁止近亲结婚。
照片上这位杨大姐,丈夫姓韦,两人都是吞力屯黑衣壮。结婚三十多年了,生育了三个孩子。儿子在江苏的一所学校教书,一个女儿在那坡县城开出租,另外一个女儿也在城里打工,剩下他们两口,种地,养牛,纺线织布,日子休闲自在。
不和异族通婚,是为了恪守祖先传统遗制,保持族群纯“黑”的传统。加之,千百年来,他们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环境,也是其族内婚长期存在的原因。迄今为止,黑衣壮青年男女大多都喜欢在本屯本村找对象。找到外屯的,也都是临近的黑衣壮。青年男女虽然可以通过歌圩等场合自由恋爱,但结婚必须征得父母的同意,要经过媒聘、定命、纳币等一系列礼仪。
黑衣壮的丧葬习俗也非常奇特。在他们的思想里,活着是一家人,死了也不能远离,一般就葬在自家的屋前屋后,菜地里。
黑衣壮的房子叫干栏。木石结构,上下两层,下面饲养猪、牛,做饭,熏肉,上面住人。
吞力屯黑衣壮每家每户的楼下都有一个火塘,烧木柴。上面挂着烟熏火燎的腊肉,下面做饭,取暖。
我们推开杨大姐家门,她正在火塘上用一口吊锅熬粥,把煮好的饭搅成糊,叫薏米粥(音)。火塘上挂着几串熏肉,整个房间里是乌漆的木柱、木梁。
她说,夜里梦到去世的先人对她说想喝酒了。天亮起来就张罗了几桌好菜,把亲戚朋友请来家里陪先人喝酒。吃好喝好,还剩了几盆菜,这不,今天又请他们过来再继续喝。陪先人喝高兴!
黑衣壮世代以农业为根本。种植水稻、玉米。因为是山地,只能肩挑背扛。他们习惯用一种藤条编的背篓。经年的劳作,许多人都佝偻着背,被生活的重担雕刻成了现在的模样。
黑衣壮人能歌善舞。他们给自己设置了许多节日,几乎每个月都有节日。过节时大家聚在一起对歌起舞。
他们的歌谣,按不同的歌声可分为6大种类,大约有160多套,涉及到人生的方方面面。有“壮族民歌的活化石”之称。
黑衣壮人把自己封闭在这深山老林里,世世代代与世隔绝的生活着。艰难恶劣的环境造就了他们坚强乐观的性格和强壮的体魄。村里虽然缺医少药,却都长寿。近百岁的老人还能背着近百斤的背篓上山劳作。
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舒适温暖的气候,没有四季的分明。土地虽然算不上肥沃,却没有一点污染。吃的是山泉水。呼吸的是被山林过滤过的空气。
安静恬淡的日子虽然许多年一成不变,却也轻车熟路,无波无澜。
现在的吞力屯黑衣壮被一个旅游公司管理,外地人进来要买60块钱的门票。
可村里的干栏并没有因为开发旅游而保护起来。我村前村后走了一遍,仅存的几十幢干栏在钢筋混凝土楼房的夹缝里艰难地喘息着。吞力屯本来就是一个狭小的山谷,经济稍稍一发展,就露出地域的局限来。要盖新房,就得先扒掉旧房。
现代文明的高度发展,生活水平的一天天提高,和古老文化的传承、保护,是一对矛盾。过去的干栏大都百年以上,年久失修,透风漏雨。修复起来也价格不菲。
是拆?是留?
村里的杨支书和李主任都向我们表达着同样的无奈。不拆,怎么盖新房?不盖新房,又牵涉到子女的婚嫁。在这种矛盾里,干栏被拆了一个又一个。
即便建起来这么高大时尚的楼房,但习俗还没变。楼下还是要有火塘,煮饭,熏肉,要有牛圈养牛。还要支一口大锅染布。
染过的黑布搭在院子里,随处可见。散发着蓝靛的清香。
我问杨支书:再拆下去,游客买了六十块钱的门票,过来看什么?杨支书也只能深深地叹气。
旅游的开发,村里人也被带动起来了。有的出租黑衣壮服装,有的专职供游客拍照,一次十块钱。
跳舞唱歌,一场二百。
晒歌台还在,但有人出钱才表演。
局促在高楼夹缝里的干栏,越发地矮小,破旧。
但这样循环下去,是一条无路可走的死胡同啊!——我在心里呐喊了一声。发出来的也只能是一声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