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后第四天上午,杭州蓝色钱江小区仍不断有吊唁者逡巡在大门口、物业大堂、和小区的每一条排满花圈的小径。灵堂已经在一个蓝色大棚里支了四天,它隐秘在茂密的树坛中间,彻夜亮着灯火。朱小贞和她的两儿一女的照片摆放在“奠”字前,棚外是梅雨季的雨水涟涟,棚内是四名老人近乎气竭的恸哭。每次来一波吊唁者,如孩子的学校师生、男主人的公司员工、老家亲戚、宗亲、在杭的商会、同乡会,棚里都会起一阵悲恸。
对于林生斌来说,妻子和三个孩子的遗照都是临时从手机里打印的,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一刻都无法合眼,“每天晚上我想到我老婆,我就哭”。22日一早,他接到亲戚报急电话,从广州飞回杭州再开到西溪路上的太平间时已是十二点半,四个抽屉一个个打开时,林***梦游一般地瘫软下来,“我看到我女儿两个眼睛睁着关不上时,我奔溃了,我抱着我老婆哭,我看见她有眼泪出来……”这位祖籍福建霞浦的服装公司老板腼腆而白净地让人想不到他就是那位失去了四个至亲的男主人,而一次广州出差竟成永诀。如今,他背后一个严酷的事实是,公安机关已认定是保姆莫某晶在客厅里点燃一本硬面书而纵的火,他至今仍难以相信,“我们对她那么好,从来没有吵过一次架”。
6月22日,航拍发生火灾的杭州蓝色钱江小区2幢1单元1802室,现场一片惨状 恐慌过后,周六下午,一群业主三四十个人开了个业主会,激愤地向物业扔出一个个疑团。比如,在当天那个仓促的通报上,为何没有说出物业一系列反应的具体时间以及应急预案,小区夜间巡逻保安的人数有几?24小时监控室在哪儿?物业人员有无防灾经验?火灾惊醒了一连串的质疑,他们突然想起来原来自己的单元楼下门堂里是没有值班保安的……业主们除了对朱家表示同情之外,私下里也议论纷纷,他们看见6点多了还在铺设水管,一节节地伸进楼道的消防通道内……
火灾现场示意图 在物业大厅,一位总部调来的人士拒绝了我的采访,称一切以公安和消防的调查结论为准。“我们说警铃响的,他们说没响,那就只能等调查结果,公安已经把该调的数据都调走了,现在就不方便再说话了”。当朱小贞的大哥朱庆勇在八点多赶到浙医二院时,正撞见三辆院前轰鸣的救护车,他急忙扑去抱起自己9岁的侄女。她当时满脸焦黑,蹭在手臂上的头发结着焦油,那刻他意识到,他们并无烧伤,全然被窒息熏倒。一个半小时后,抢救室医生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我当时求医生哪怕救一个过来……因为年纪太小,一个多小时的人工按压,不能再按下去了”。他最小的侄子是六岁,大侄子十一岁。“我妹夫这人看起来就比较聪明,09年时,实体市场开始受网点的影响越来越大,他及时转型,向上游做设计、贴牌,所以我们还在做批发小工坊的时候,他已经做大了。”朱庆勇说。朱家和林家都已在杭州买房落户,商业头脑和宗族人脉圈是他们在杭州的立身之本。小夫妻在2009年买了蓝色钱江一期的房子只有百来平方,还是贷着款的,两年后再贷款换到了如今在对面的房子,“都不是富二代,都是农民出身,谁能不贷款?”朱庆勇说。
朱小贞(左)和她的三个孩子(右) 对林生斌来说,一穷二白、小生意起家到成为民营老板,如今住着市价近3000万的豪宅,这种经历对蓝色钱江的业主来说并不算特殊。“都不是杭州人,都是农村出来做生意做出来的”,玲玲这么对我说。这片住宅并不是达官显要的阵地,而是很多拿来投资的浙商,常年在外奔波,度假拿来一住。它的豪奢处处可见,有罕见的新风系统,号称夏天不用空调也能有恒温;罕见的双电梯入户,业主梯与保姆梯分开,保姆梯从地下车库直通连接厨房的工作区域,如大房套着小房;从单元门禁处进门厅是看不见保姆梯的。。。。。。但小区有个不能改变的隐患,因为是玻璃幕墙,全屋除了南边客厅阳台和北边保姆工作区位置的电器间可以通风,别的都是推式的窗,“推出去只有六七厘米”
双方家人前来吊唁(王丹阳摄) 这起乍看是刑事案件的事故已交织着一种社会角力,扑朔迷路的各种线索和头绪笼罩在看似简单的保姆纵火案上。周日上午,一群哇哈哈双语学校的师生前来吊唁,林家三个孩子都在那里就读。一个四年级的男孩和老大林柽一做过半年同学,后来林转到了学校的外籍班,他们在一个校队踢球,林是前锋,“我们对他印象很好,他很有团队精神的,又有毅力。”这个男孩老道地说。如果林柽一没有被火灾淹没,他们应该都会出现在6月24日的一场对实验小学的友谊赛中,后来,为了祭奠这位友善的好朋友,两校取消了比赛。在他的印象里,林柽一独立而开朗,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所以他只见过他家保姆一次,“我那时看见她,就觉得她怎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个男孩站在满地的白烛边不经意地说道,直到班主任老师集合队伍,一起离开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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