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晚,由一群青年媒体人打造的真实故事平台“真实故事计划”(ID:zhenshigushi1)正式上线。早在6月初,他们就获得由平安创投和高樟资本合投的300万。
当晚推出的第一篇文章是《临终者联盟里的布道人》,这样一个向死而生的故事,在几乎零粉丝的情况下阅读迅速破万,如今已引起3家影视公司的关注。
短短10天后,他们又迎来了第一篇10w+:《水浒卡骗了我们二十年》。作者闫真9岁时集齐水浒卡却遭遇“骗局”的往事,唤醒了无数80、90后为小浣熊方便面而疯狂的童年记忆,引发一场集体怀旧。
创始人雷磊说,他们想要让很多在表达方面有遗憾的人,能更好地叙述出自己,而他们会是提供写作陪伴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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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理解自我的机会
雷磊看上去有些沉默,语速平缓,很有耐心地回答着每个问题。他曾先后就职于《南方周末》、优酷《侣行》和GQ,多年的记者从业经历,使他对讲好一个非虚构故事有着敏锐直觉。
据雷磊介绍,目前“真实故事计划”的团队有9个人,基本都是媒体人出身,有些负责原生内容的研发,有些承担编写剧本的要任,有些要兼顾运营或专注财务,各有分工。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500人左右的外部写作队伍,并刚刚启动了签约作者计划,签下的第一个作者,是著有《北京零点后》的前《人物》杂志记者王天挺。
新榜:外部写作队伍是怎么组建的?都是签约作者吗?
雷磊:这500人是我们约稿的一个作者群体,没有签约,就是我们会经常约稿的对象。一部分是我们人际关系的延伸,更多是我们按照职业门类分别去寻找的。找人是媒体人的职业技能,大致用了3个月的时间。
新榜:做真实故事的初衷是什么?
我们以前都是从事非虚构写作的,本身喜欢这个事情。在传媒的黄金年代,大家靠这个博取了一点微小的名声,做了一些很小的事情,也在当中获得一些价值和成长,对这个一直有情结在。非虚构本身也是有价值的。
另一个原因,这几年都说传统媒体越来越不行了,以前传统媒体优秀的非虚构写作人才,很多去了创业公司、公关公司。我们还是很想让以前这些新闻界的非虚构写作人才,能在这个项目中保留下来,如果他们热爱,可以在这里写。
新榜:你们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一群青年媒体人打造的真实故事平台。对那些给我们投稿的人来说,我们实际上是提供写作陪伴的功能。大多数人在他们现有的基础上很难写好一个故事,但很多人的经历其实有很多闪光点,我们会不断跟他们沟通,让他们把自身经历的故事表达到比较好的位置。我们在很多故事的编写上,都在试图传达,故事其实是为了理解自我。每写一个故事都是一次整理人生的行动和思考自我的机会。
每天都会收到三五十个故事
前天晚上,有个学生给雷磊发短信,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以前资助自己的官员。
“她说了很多‘可能你们不相信,可能你们不相信’,这是很多人都有的悲观情绪,就是觉得自己不会被理解,可见被理解是多么不容易。”雷磊说,最近他每天都会收到三五十个故事。很多人敞开心扉跟他们分享家人朋友的生活,自己的感受和经历,库存里已经编辑好的故事就有50多篇。倾听这些人的故事,尽力地理解他们的人生,也成为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不过,打磨故事过程并没有那么轻松。由于很多作者都是素人,没有受过专业的写作训练,基本每个稿子都要反复沟通和重写,沟通没有明显效果时,还需要数小时的电话或当面采访。拿《尾随我18年的姥姥》来说,他们从选题、采访、写作到发表,足足耗费数月,改稿十余回。
相较而言,获得15万阅读的《水浒卡骗了我们二十年》由于作者文笔良好,显得顺利许多。
▲推出《水浒卡骗了我们二十年》的第二天,他们从后台留言中筛选推送了30段“被水浒卡吃掉”的童年故事,每人送出了一份典藏版全套水浒卡
负责这篇文章的编辑告诉新榜:“水浒卡这个故事作为选题来说,真正的价值还是在于它背后童真与成人世界商业规则的碰撞,以及中国社会的变化造成的共同记忆损失。对于我们来说,要有很多不同的打法。水浒卡这种故事天然地具有传播性,可以攒人气。”
新榜:你们有“故事槽”这样的栏目,此外还会有别的栏目吗?
“故事槽”主要是为了互动,这周五会推出一个短故事栏目。五六个一两百字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有一个核心,让大家在工作之余能很快看完。每周会推5个故事,周末主要会分享一些与最近相关的延伸阅读。
新榜:故事的来源有哪些?
一是来稿再编辑,二是主动去写一些故事,或者想一些选题让别人去写。我们会花很大精力做自己原创的故事,目前发了好多篇其实都是我们的编辑或员工自己写的故事。
新榜:你们的用户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我们主要定位在“关注现实,对生活保持痛感”的一些人,当然这是一个比较文艺的说法啦。我觉得就是23-35岁这批人,目前投稿的也是这批人最多。
23岁刚好大学毕业,这些人从过去的象牙塔走出来,现在需要自己担负生存的压力,逐渐面临具体的人生命题,对他们来说,过去幻想的东西正在消失,他们会更关注现实和自己的生存处境。我们想用真实故事对他们面临的一些问题作出回应。
青年记者向影视编剧的转型
“非虚构写作这个话题,很多媒体人都在写、都做过。但是坦白说,很多非虚构写作陷入了曲高和寡、靠情怀和平台补贴勉力支撑。其中原因,就在于非虚构写作的商业化之路没有很好地打通。作为一个老媒体人,我特别希望投出一个能重拾媒体人的非虚构写作光辉岁月的项目。”高樟资本创始人范卫锋与雷磊几乎一拍即合。
对于范卫锋所说的“非虚构写作的商业化之路”,雷磊的考虑主要是将真实故事与整个影视产业进行对接,就如此前以百万级价格被售出电影版权的《太平洋大逃杀》,不过雷磊在考虑的还不只这些。
除了让故事本身受到影视产业的青睐,他希望市面上那些像王天挺这样的非虚构文学写作者,能够从一个传统的记者转型成为一个剧作者,继而潜入到庞大的影视工业中,完成职业身份的转变,获得应有的名声与供养。
“如果我们只是做了一些打动人心的故事,可能是做了一些很有情怀的事情,但这些青年作家还是没有找到要走的路。”雷磊说。
新榜:青年作者的转型具体怎么做呢?
比如我们很快会有合作,让天挺负责一个电影剧本的书写,他还可以参与做联合编剧。其实早期谈的时候,天挺本人也有这种想法,因为他非常喜欢韩剧,喜欢韩国的电影,自己也很想学习剧本的语言,去写一个还不错的真实故事剧本。
新榜:据说已经有几个影视公司给你们的故事开了价?
可能会在8月初把一些事情敲定,早期发的这些故事里有一些是影视公司感兴趣的,比如目前有3个影视公司都对第一个故事比较感兴趣,还有一些对别的故事比如第二个(感兴趣)。
新榜:卖出版权如何跟作者分成?
我们根据不同的情况会跟作者有不同的分成,如果一个故事我们参与较多,改写幅度较大,一般会按照出版行业通例。如果只是代理版权可能是两成左右。会和作者有沟通。从平台来说,我们并不是想从中分得大部分利益给自己,我们希望平台能把这些人聚拢起来,如果有影视公司开价的话,大部分的利益会返还作者本身。
新榜:还有哪些渠道能让这些故事进入影视的序列?
之前跟一些版权交易机构聊过,如果日后故事多一点的话,有可能会和他们合作开发。
另外,有一些影视公司、版权公司会觉得这个事情很酷,觉得这种真实故事的质感是市面上需要的,有一些影视公司、导演会找到我们,直接向我们购买。
第三方面,早期版权交易规模还非常小,我们也会和一些编剧和经纪公司合作,把我们拥有版权的故事直接开发成可操作的剧本,再以剧本的交易方式卖出。
新榜:什么样的故事适合改变成影视剧的剧本?
电影改编我们也在摸索当中。从我们做过的几个故事来说,有这样三种更适合改编。
首先是看是否有类型化的可能,比如校园青春、急诊室讲生老病死、刑侦、律政……类型化的故事更有改编的价值;第二从写作层面来说,线性叙事线条清晰,更有可能获得改编,操作也更简单;此外最重要的,可能还要看在一个真实故事的具体情境设置中,人物故事是否立得住,是否合理。
故事创业的焦虑,如同拿着玫瑰花奔跑
当前,市面上活跃的真实故事平台,并非雷磊一家。
网易有“人间theLivings”,界面有“正午故事”,此外比如“地平线NONFICTION”“中国三明治”等,成立时间均在“真实故事计划”之前。在“地平线NONFICTION”的非虚构写作计划资助申请名单中,还能看到王天挺的名字。
然而,这些平台虽然用心尽力地输出好故事,看上去却大都不温不火。究其原因,或许与故事创业本身的特性相关。
一个好的故事往往需要时间的洗练打磨,写作者灵感和才华的支撑,但创业却像是在一条赛道上狂飙突进,这种内在的冲突让雷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就像别人打得不可开交,你却在这里跟别人说这朵玫瑰花好香啊,是白里透红的颜色,我拿着这多玫瑰花跑,你觉得这姿势好看不好看?”雷磊说,他们时常被这种冲突所左右,陷入到一种焦虑,就像朝着湖中心扔石头的少年,每完成一个故事就像扔出一个石头,有时扔出去也没看到半点波纹,只好站在湖边焦虑地打转。
新榜:你们怎么理解故事的真实?怎么去求证它是否真实?
真实的也有可能是片面的,我不反感这是一个片面的回忆,我会考虑这种片面的回忆是否符合当时的情景。我不是说不追求这种平衡的真实,因为我们是以故事为本位的,所以可能对平衡不是能照顾得那么好。
有没有可能有人编一个看起来很真实的故事来骗我们呢?那我觉得,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他讲的如此逼真,真的骗过了我们,那他也是真的很牛气,我们也认栽了。很多时候人们说,你讲的故事是否真实可信,也是判断你是否能成为好作家的一个标准。
但我还是想强调,我们写真实故事,本身就是讲故事,不是借舆论来平衡利益,很多时候无法承担太多道义上的期许。
百分百的真实是追求,但我们可能无法做到,有一个东西是可以做到的,对一篇文章来说的话,真实感比真实更重要。好故事一定是给你非常浓重真实感的故事。
新榜:怎么评价市面其他一些真实故事平台?李海鹏去了ONE会成为你们的竞争对手吗?
非虚构项目一般要么媒体气息太浓,要么就是纯作家气息太浓,很有写作的技法,格调很高,但很多读者才刚开始对非虚构感兴趣,格调拉得太高可能会挑读者。媒体化的则偏新闻故事。我们生产方式差不多,只是大家侧重点不一样。
竞争我觉得不会吧,他去韩寒那边说明真实故事的商业价值能得到认定,他会带领一批优秀的非虚构写作者过去,也是在做道路的探索吧,走的是更商业合作的路线就像跟市面上不只是一家杂志,他们可能做阳春白雪,我们做普通人的酸甜苦辣生老病死,都有存在的价值,而且每个人每家公司做的事情都是非常有限的。未来可能还有很多机会是合作、互补的。
新榜:为什么你们很多故事都有一种悲伤的基调?
中国大部分人其实都活的挺压抑的,处于既麻木又自我感伤的环境中,非常多中国人的特点,就像是大家都失去了某些快乐的能力一样。我们有时候也经常跟别人说,你能不能给我写一个好玩的,开心一些的故事。其实是有意在调整,当然跟大家审美也有关,可能觉得悲伤的故事被容易被记住。
现在的生活是向心式的生活,非常快节奏,很多人会被这股向心力甩出去,站在人群边缘而不再有发声的可能。我们会更多关注这些人。以前说让沉默之人发声,是站在那边大喊让你回头看一眼,但又会看多久呢,不如让其中一些人讲述可以使别人理解的自己,去获得自己的那一点光亮。
新榜:融资之后有什么规划呢?
在日常更新的基础上会扩大故事的门类,涵盖各色各样的人群,类型会更丰富。会有更多的力量主动去介入讲一些故事,比如关注一些新闻当事人如何被一个事件改变了命运。
在商业化上,还是想把自己的故事能让更多影视界的朋友看得到,让他们喜欢这些故事,能拿这些故事进行影视创作,对这个项目形成一些供养。如果一个东西很有情怀但不挣钱,就坚持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