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夜书房

张清今晚见了面就递给我一包书。我接过来顺手放在凳子上。不用看我都说得出那几本书的名字。

前几天他微信我说,这几本书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他说的是下面几本书:

张清祖籍邯郸,我衡水,共同拥有一个河北。这几本故乡书林文献,虽然我也有两三种,虽然也都不难找,但是我不能辜负张清的美意,所以,笑纳,收留。

河北原不算出版大省,但前些年突然冒出一个河北教育出版社,让我大为自豪。我买过这家出版社的几套外国作家全集,还在博雅买过几种他们的“二十世纪书法经典”:都是八开精装画册,选人选作品见出身手不凡。尤其我还认识当时在北京兴办艺术出版工作室的张子康。说起来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是经侯军介绍认识子康的。子康话不多,脸常带笑容,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他客气地说若有书稿可以拿给他,我豪气顿生,觉得应该支持朋友的事业,于是马上自编了一本文集《给自己的心吃糖》交他出版,又介绍衡水籍作家刘家科一本书稿给他。出版过程有些漫长,后来我才知道:我这哪里是支持子康?我这是给人家增加负担。他的工作室是有经营指标考核的,每一个书号都应该为利润做贡献。而我和家科的书,明显属于赔钱品种。后来我兼了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社长后,吸取我自己的独家教训,坚决不出有可能赔钱的“人情书”,还因此得罪了一位老领导,惹得他到处写信大告其状。

河北的几家出版社记得当年办公是在石家庄的西北部,二十多年前我去看望一位分到省出版局工作的人民大学同乡校友,曾经到访过他们的饭堂。1980年代,那里曾经是我很向往的地方。有一年我去石家庄买书时找到了河北人民出版社的读者服务部,在周围转了半天,心想自己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来这里工作的了。果然,这一辈子走过大半,我还真证明了自己当年所想不虚。

2021年我去沧州开会,曾当面和《藏书报》总编辑王雪霞女士聊起这些,她说下次她要在“我向往的地方”请我吃饭。我有些不解,“也不一定非要在那里吃饭啊。”

雪霞老总说:“我们《藏书报》就是省出版总局报刊中心办的。我就在你曾经向往的地方上班啊。”

原来《藏书报》是河北的出版人办的,真厉害。我想象中这类报纸的主办方应是北京的藏书家协会、旧书店协会之类的机构才对。其实河北人办报还是有亮眼成绩单的,比如风行一时的《杂文报》,也是河北人办的,可惜终究也办不下去。网上的资料说,《杂文报》是中国唯一的杂文专业报纸。1983年由时任河北省委书记的高扬主持创办。2014年12月5日,杂文报社宣布停刊。

今年世界读书日前几天,王雪霞发来微信说,他们策划了一个“纸质书收藏化”的话题,想请我也发表点看法。我看了问题单,回复她说,“这类问题,我一个退休同志就不回答了。”其实是她提出的问题回答起来有难度,我只好借故逃掉。她问的是:

1. 在E时代,纸质书相较于电子书有哪些不可替代之处?

2. 纸质书是否有收藏化的趋势?您怎么看?您是否同意这样的说法?若想作为藏品,需要具备哪些条件?其中(受访者)认为最重要的是哪一点?

3. 通常收藏价值较高的纸质书有哪些种类?纸质藏书的含金量该由谁来断定(或纸质藏书的鉴赏者需要具备怎样的素质)?

4. 收藏注定要曲高和寡吗?作为收藏品的纸质书的受众是哪些?普通读者若想进行纸质书收藏,面临的问题有哪些?

5. 如何正确保存纸质书藏品?

6. 如何解决纸质书收藏与其占用空间之间的矛盾?

7. “纸质书收藏化”会对图书市场带来怎样的冲击?

8. “纸质书收藏化”会为设计者、出版人带来怎样的思考?

9. 纸质书作为藏品会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制作成本,如何平衡质量与利润之间的关系?

10. 可“收藏”的特质能为纸质书带来怎样的破圈机遇?

我支持一部分纸质书可以制成收藏品,我也支持多出版一些“收藏级”的精品大书,但是我不知道“纸质书”究竟如何“收藏化”。很多有趣的事情,一旦“化”起来,就可能不再好玩儿。

有些书刚问世时相貌平平,一点也没有“收藏化”的样子,但时日一久,其某一方面的收藏价值就愈发明显了。譬如张清赠我的这几本书,都是难得的乡邦出版文献,有趣更有用,我会好好收藏。

胡洪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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