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自己“已经在准备身后事”的消息冲上热搜后。

蔡磊就成了一颗在飞速降落中燃烧的陨星。

有种紧迫感,时间不多了,他要赶紧找到研究项目的接班人。

项目是关于渐冻症的新药研究。

蔡磊既是主导人,也是渐冻症患者,活体实验样本。

有一款药物在他的推动下已经进入实验阶段。

虽然这一切可能已经来不及改变他自己的命运,但蔡磊希望至少为后人做好准备。

上个月26日,蔡磊在一档采访节目里说:

我可以完全接受死亡了。

患上渐冻症4年后,蔡磊的喉头肌萎缩了一半,说话越来越吃力。

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坚定。

“我什么时候死,早就不关心了”。

“我希望我依然是一个有企业家精神的创业者。”

他和团队一起倾家荡产建立了全球最大的渐冻症患者科研平台,设立了慈善信托,组织了遗体捐献。

此外,从去年开始蔡磊已经在物色项目接班人。

他想,即便他不在了,人们也能记住这份精神,继续关于渐冻症的研究。

但也是上个月,他4岁的儿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消息,追着问爸爸你是不是快死了。

蔡磊十分生气。

他忍不住吼了儿子,仿佛纯真的儿子撕开了他努力缝合好的创口,戳破了一些真相。

2019年确诊渐冻症的时候,蔡磊也曾这样问过医生,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医生用两只手比画了一段不足20厘米的距离,“还有这么长的生存期”。

走出诊室,在住院部蔡磊看到了“这么长”是多长。

患者们一动不动地躺着床上,靠4000元一盒的药物延续生命。

延续生命的意思就是无法缓解病情,身体机能依然在一点一点失去。

直至不能自己吃饭,不能自己穿衣,不能开口讲话。

最终语言、运动能力全部丧失,信息全部通过位于喉咙的一根管子传递。没有尊严,没有任何生命体验可言。

面对这一切,蔡磊的大脑里蹦出四个字:人间炼狱。

在这之前,他很少来医院。

作为京东的肱股之臣、商界的强人,他可以每天加班到晚上10点,周六周日都不带休息的。

最巅峰的时候,花费45天,他带着团队搞定了其他团队需要10个月才能完成的工作任务。

朋友称呼他为工作机器,铁打的机器。

但是机器还是出了问题。

那是2018年底,蔡磊患上了渐冻症。

彼时他左胳膊的肉突然开始24小时不间断震颤,几个月后震颤越来越严重。

去医院检查不出病因,以为是疲劳过度。

直到2019年的秋天,樊东升医生告诉他,这是渐冻症。

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致命的打击,而彼时蔡磊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

蔡磊不愿意承认,确诊之后他回到了工作岗位。

该发邮件发邮件,该开会开会。

直到忙碌之后身体的病痛再次袭来,蔡磊终于妥协了。

自己患的就是渐冻症,治不好的渐冻症。

但是他没有沉沦,而是选择与疾病战斗到底。

不仅救自己,还要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去拯救病友。

他想要重启人生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为了不拖累妻子提出离婚,被妻子骂了回去。

二是住院之后,他遇到了一个河南病友,老朱。

老朱40岁,妻子没有工作,家里两个孩子在上学。

他告诉蔡磊,自己打算多撑几个月,这样能多领几个月工资。

说完又问蔡磊,是否介意他晚上睡觉打呼噜。

蔡磊说:“当然介意,不过我先睡了就没感觉了。”

晚上11点半,蔡磊忙完工作扭头发现老朱还没睡。

老朱说:“等你先睡呢。”

因为这件小事蔡磊和老朱成了朋友,两个人一块站在病房的窗户前往外看,楼下有一个流浪汉定时定点来捡垃圾。

老朱每次都看得很感动,蔡磊感觉到了老朱的情绪。

“我是不是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否则大家都在等死。”

蔡磊立马决定利用自己的知识、人脉和能力,去推动渐冻症研究。

他将这称之为自己的“最后一次创业”。

但在外界看来,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毕竟在人类过去的历史里,渐冻症课题投入巨大,但至今连病因都没研究透彻。

有人笑他傻,本可以躺在床上享受前半生奋斗带来的成果,留给妻子、儿子可观的遗产,现在非要折腾。

也有人质疑他的动机,会有人这么好心吗?

蔡磊顾不上解释,“好多事情我不觉得有多么的复杂,做就行了”。

做就行了,是蔡磊从小就信奉的道理。

他出生在河南商丘一个军人家庭,从小父亲便告诉他,生活需要奋斗。

上学时他是一名标准的“小镇做题家”,靠勤学苦读考上中央财经大学。

大学毕业后,蔡磊先后在三星、安利、万科打拼,并于2011年加入了京东。

那是京东最难的一年,蔡磊每天加班到晚上10点,周六周日也照常工作。

也是在他手上,京东有了电子发票服务,开出了中国内地第一张电子发票。

而现在他选择再次战斗,“战斗到最后一天,到我死亡的那一天为止”。

中国大概有50万渐冻症患者,也可能更多,他们分散在天涯海角,音量微弱。

蔡磊的想法便是把所有患者的信息收集起来,做成一个大数据交流平台。

在互联网企业工作多年,他很自信能迅速做成这件事。

只是联络病友后他才发现,病友告诉他的信息远远超过他原本以为的。

他们孤独地面对这个疾病太久了。

蔡磊给他们打气,听他们倾诉,和一个病友一沟通就是好几天。

半年时间里,蔡磊认识了上百位病友,他拉了一个群,起名叫“渐冻互愈之家”。

下一步蔡磊开始利用自己的人脉给大家求医问药。

他拉起了一支几十人的专业团队,用互联网思维把医生、投资人、药企、科学家、病人全部整合到一起,分享前沿信息。

研究成果不少,但都停留在动物实验或者概念阶段。

再问为何不投入继续研发,因为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收益低、风险高。

加上长达10年的新药研发周期,根本不符合病人只能活2年的现实情况。

情急之下,蔡磊一度迷上了民间偏方。

推拿、画符、点穴、气功,蔡磊一一去拜访神人,也有大师主动登门自荐。

可全部没有作用,全部都是骗子。

前前后后蔡磊被骗去了千万积蓄,病情也在一次次“治疗”中恶化。

蔡磊觉得不亏,他把这些踩坑的经验发到群里,提醒其他人切勿上当。

但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还是没有药,还是要靠创新药研发,真正造一款有效的药出来。

而这需要很多很多钱。

2021年,蔡磊开始频繁约见投资机构,可大家认为这是打水漂。

又模仿国外“冰桶挑战”筹款,参与的人很多,却只筹到100多万。

那100万还是蔡磊自己捐的。

从商数十年,蔡磊第一次感觉到钱在疾病面前,永远都不会够。

没有办法,蔡磊把他开了11年的车卖了。

仿佛掉入了无底洞,卖完车蔡磊又卖了房,再之后卖股票。

到最后蔡磊考虑把自己也“卖了”——联合1000多位病友,捐献脑组织和脊髓组织,供医学研究使用。

“打光了自己最后一颗子弹”,蔡磊又想拉着妻子进入直播间带货筹钱。

妻子段睿比蔡磊小11岁,毕业于北京大学药学专业,但之后毅然决然换了赛道,改做外企市场工作。

现在经营着一家会计事务所。

因为爱情,段睿心甘情愿嫁给蔡磊,心甘情愿照顾他行动不便的日常。

但也因为爱情,段睿无法接受丈夫让自己放弃事务所的要求,因为这是唯一能为这个家创收的事业。

何况,段睿上学时已经看够了失败的研究。

蔡磊理解段睿,但是他的团队已经招不到愿意坚持的人了,他能依靠的只有妻子。

段睿最终还是加入了直播。

蔡磊说,我让她两难了。

段睿说,是很痛苦的,但她也打趣道:“都说我俩是战友,战友之情也是需要机会表示的。”

直播间里段睿主要负责介绍产品,蔡磊就在旁边提醒观众理性消费。

赚钱之外,日复一日的直播也有了新的意义。

来直播间下单的很多都是病友,每天能看到蔡磊,就等于告诉他们,他还在努力,还有希望。

去年蔡磊感染了病毒,两位渐冻症患者千里迢迢赶来看望,他们说:

“谁感染了都不要你感染。”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意思:“蔡磊,你要赶快让我们能用上药。”

在中国,平均每天有60多位渐冻症患者去世。

蔡磊组建的病友群里,讣告从未间断过,有时连着几小时,噩耗不断。

他们大多几个月前还和蔡磊讨论研究进展,几个月后就猝然离世。

蔡磊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

现在他的上肢已经失去活动能力,肌肉萎缩越来越严重,说话很艰难。

人坐在凳子上,就像过期的面包,仿佛轻轻一按就会塌陷下去,再也鼓不起来。

但好消息是,一款药物已经进入临床实验阶段,更多的药物已经在路上。

有专家分析,是蔡磊的努力让渐冻症药物研发加速了20倍。

蔡磊说,加速100倍也不一定能成功。

他和他的病友们都明白,他们很多人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

不过此刻已经不纠结痛苦和失去,只有继续做下去,为后人做好准备。

“即便我们这一代不能攻克这个病,我们也要为攻克这个病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这句话令人震撼。

想起巴尔扎克说的:“不幸,是天才的进身之阶,是弱者的无底之渊。”

而现在蔡磊他们做的一切早已超越了天才和弱者的范畴。

面对医生他们是病人,面对病人他们做彼此的医生。

是自救,也是救人,哪怕自己淋着雨,也要替他人撑把伞,让悲观者有力,让无力者前行。

此时此刻,蔡磊的战斗还在继续。

希望有一天,蔡磊和更多的渐冻症患者能身披彩虹。

很多事情,我们常常不是有希望才去做。

而是因为努力,便看到了希望。

就如蔡磊在书中写的:“最初的诞生,和最后的死亡一样,都是人生的必然;最初的晨曦,和最后的晚霞一样,都会光照人间。”

不投降,便胜利了一半。

图片及资料来源:

《狂人蔡磊“坦然赴死,打光最后一颗子弹”》,BRTV医者, 2023.08.31

《身患绝症的副总裁:倒下前,他想救活50万人》,最华人, 2023.08.24

《患上“渐冻症”的男人:倒下前,我想救活50万人》,十点人物志。

《人物对话丨蔡磊:纵使不敌,也绝不屈服》,企业家杂志,2023.08.31

《他,一个真正为别人拼命的人》,华商韬略,2023.08.31

作者:正经婶儿(ID:izjshener),人文博士,情感博主,二胎妈妈,畅销书作家,新书《人类吸猫简史》已上市,当当、京东热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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