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李啸天

多年以前,看大导演安东尼奥尼的《云上的日子》,四个相互没有瓜葛的故事,囊括了苏菲·玛索、让·雷诺、约翰·马尔科维奇、彼得·威勒、文森特·佩雷斯等一众大牌,且四个故事都很好看。可是它们组合在一起,为啥叫《云上的日子呢?

一时想不明白。看了资料才知道,在四个故事之外,还有一个导演的视角。因为四个故事发生在完全不同的城市,需要导演乘坐着飞机,去捕捉这些故事。而对于导演来说,他就是透过飞机,在云层之上俯视着这些芸芸众生,俯视着他们之间的悲欢离合。所以,叫《云上的日子》是没有错的。

哇!看完感觉好厉害啊,果然是大师,上帝的视角,不愧是安东尼奥尼。

时间久了,多次品鉴后,又总觉不是味,总觉得安东尼奥尼有些强行解释。毕竟,四个故事之间的割裂,太厉害了。

几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还能集结于同一个名字,结合的还很好,我认为是《低俗小说》。三个不同的故事,来自三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三流小说,结果在《低俗小说》这个片名之下,无论是主题还是结构,都被昆汀玩出了花来,化腐朽为神奇,三个B级片的结合,结果成了一部A级顶配。

所以,对于小说的再造功能,安东尼奥尼将四个彼此没有关联的小说进行主观拼凑,赋予了导演意图。这样做,有些强撩的意味,与昆汀比起来,差了一些。昆汀是耍了一些心眼,然后获得了成功,但说到底他也有一些强行拼凑的痕迹,毕竟原著是彼此独立的故事。

电影,是属于导演的艺术,是导演看世界的窗口。安东尼奥尼与昆汀,都用他们的视角,赋予了自己的作品以强烈的导演意识,不同的故事在高高超的艺术驾驭下也能硬生生地统一起来,《云上的日子》与《低俗小说》都是经典佳作,毋庸置疑。

刘伽茵导演的《不虚此行》牛就牛在它选择了一个极为精巧的视角,在一个大的故事框架里,塞进去了不同的人生故事。安东尼奥尼与昆汀的故事是拼凑的,视角是俯视的,是云上的,而刘伽茵的故事则是天然混一的,视角是平视的

片名的“不虚此行”,指的是人的生命,当一人去世之后,在别人看来此生无憾,留得了一些芳香在人间,没有辜负上苍的眷顾,不虚人间一行。

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物,不同的生死,在同一个观察视角下,溶入了一个故事当中,刘伽茵做的漂亮极了。

这个看待别人生死的视角,《不虚此行》选择了一个社会上极为边缘化的一个职业,即悼词起草者,通过他如何写悼词,来观察不同的人在世间所经历过的生死与悲欢。

胡歌,就饰演了那个在殡仪馆里工作的悼词撰写者。影片通过他的视角来观察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来看待芸芸众生的。

在《不虚此行》里,可以看到封建家长式的大哥,固执专断但有情有义;可以看到一位中年人作为儿子的逐渐疏忽和作为父亲的尽心尽责;可以看到一位大律所的社畜同时也是一位配音界的小网红,现实中被抑郁折磨许久;可以看到早早为自己订制悼词的癌症病患,却越活越勇,成了癌界的女红人;还可以看到创业公司的年轻领头人,一腔热血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个个人生,就此别了人间。而这些人,恰恰又分别代表了不同的社会阶层,不同的年龄段,还有不同的阅历,可以涵盖社会的主要方面。

一部影片,领略了如此多的人生,而且还结合的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导演刘伽茵真的是聪明极了,做到了安东尼奥尼与昆汀想做又没有做到的事。

而且,安东尼奥尼与昆汀的导演意图还过于明显,甚至是强行插入,没有通过故事来印证。而《不虚此行》里的胡歌,则不仅观察了别人,也观照了自己,电影刻画了悼词撰写者所经历过的心理抉择,所经历过的成长与挣扎。

从这个角度,《不虚此行》表现的相当不错。上海电影节荣获最佳导演,值!

可是。

《云上的日子》与《低俗小说》属于打分8分以上的绝对经典。而《不虚此行》的豆瓣打分只有7.4,实际上它就值这个分。与《云上的日子》《低俗小说》比起来,明显不是一个量级,差了很多。

不是说刘伽茵做的比安东尼奥尼与昆汀还要好吗?不是说她荣获国际A类电影节大奖是值得的吗?怎么打分只有这些,而且就值这些分呢?

是的。

这并不矛盾。

因为《不虚此行》徒有其名,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甚至,胡歌的上海影帝,都是不值得的。

毕竟是上海电影节,这个国际A类,实在是要打一些折扣的。

《不虚此行》只是空有一个绝佳的观察视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故事的打磨上,很不好,而且很空洞。

用悼词撰写者的视角去观察人生,实际上并不是《不虚此行》的主要故事线。悼词撰写者自身的故事,才是主线。

胡歌饰演的这位以写悼词为生的人,他其实是一个编剧,只是因为他写的故事无人赏识,才不得已去写悼词的。有一种苟且的意味,也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意思。

《不虚此行》就是在讲这位写悼词的哥们,在写悼词的过程中,慢慢开始转变自己的思维,开始成长,最终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纠结,放下了内心的撕裂,放下了内心衍生出来的另一个人物吴磊。

可是,将这个故事当成主线之后,迅速就发现了新的尴尬。因为在它之前,早就有日本的《入殓师》珠玉在前了。而且,一个人内心分裂出另外一个角色的做法,也再有《美丽心灵》在前面了。

《入殓师》与《美丽心灵》可都是奥斯卡级别的经典,《不虚此行》又何德何能与之相比。而且,还硬往上面靠,硬怼。简直是自找没趣。

就是说,《不虚此行》巧妙的视角,明明可以做到与《云上的日子》《低俗小说》一个级别的佳作。但它偏偏弃之不用,硬往《入殓师》《美丽心灵》上去靠,避实就虚,误入歧途,自找苦吃。

最终,沦为了一个乞丐版的《入殓师》。

《入殓师》之所以厉害,在于它讲一个在大都市大乐团里的大提琴手,在失去工作之后,不得不去做一名入殓师,尽管从天上到了地下,但是男主选择了接受,并寻找到了新生。这个过程,是一个禅悟的过程,是一种生命的和解,有一种大智慧在其中。虽然它不是佛教片,却有一种佛理在流动。

《不虚此行》里的写悼词者,整个故事都在讲他的纠结,直到最终才选择了放下。令人不可议思的地方在于,这种放下,更多只是职业的放下,而不是生命选择的放下,是放下了编剧的身份,是放下了对于身份的执着,但无论如何放都始终是在圈子内的跳跃,并未跳出化外,缺少参透人生的大悟大彻。或者说,导演也想极力在传达那种彻悟感,却又始终表达不出来。导演一直想要表达要放下,却不知道要放下的是什么。

所谓的治愈,所谓的温暖,始终拧巴着无法很好地传达出来,与《入殓师》相比差得太远。《入殓者》表面上很丧,实际上骨子里是向上的,是积极的,影片的过程是一个求和的过程,求得容和圆满的境界。《不虚此行》一直在求放下,但他的放下不是放下我执,而是放下我有。

所以,导演一直说她在表现温暖与治愈,其实她表现的是丧,直到最后才来了一个强行升华,转化的太快了些。

整个影片,胡歌所有的表演与表情,哪里是参悟的过程,而是便秘的过程。最终的释放,也是长期便秘后终于拉出来的那种释怀感,而不是参透人生的通达透彻感。

所以,胡歌的影帝头衔,是注水了的。与《入殓师》里的本木雅弘相比,差得太多。

当然,这一切都是导演的锅。胡歌反倒是占尽了主角光环,已经很卖力地表现人物形象了。导演不行,他也只能力有未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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