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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唐 韩氏《题红叶》

唐宣宗朝时，一位韩姓宫女偶然在红叶上题下一首小诗，而后令其随水流出宫外，这是她平生唯一得以流传的一首诗。

这枚红叶流出御沟后，恰巧被举子卢偓得到，遂珍藏于巾箱之中，韩氏被放出宫后，机缘巧合，卢偓又与其结为夫妻。

这就是缘分吧，你恰好来，我恰好在，我的诗只为你而作。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并不是所有的宫女都有这份幸运。

古时宫女10岁左右入宫，满25岁才得出宫婚配，若被皇帝或皇后看中还得再留用十年，至此，她们彻底成大龄剩女。

“上阳春晚，宫女愁蛾浅。”，深宫如海，愁苦寂寞，这是古代宫女的悲哀，曾让许多文人墨客纷纷写诗为她们代言。

白居易的《上阳白发人》、元稹的《行宫》等，都写出了对其悲惨命运的同情，与元白同时期的王建也曾作百首宫词。

王建擅长乐府，以宫词知名，“多言唐宫禁中事，皆史传小说所不载者。”，欧阳修对其宫词的艺术价值持肯定态度。

“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这是王建第九十首宫词中的诗句，也是百首诗中的代表作和最脍炙人口的。

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

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 ——唐 王建《宫词一百首 其一》

简译：

从树上到树下，仔细寻觅残留的花朵，只见它们在风中东飞一片，西飞一片。

原本是贪恋结果，桃花才凋零的，却让人错怪五更的风，以为是它吹落花朵。

赏析：

王建此诗措辞委婉，由怜惜落花痛恨东风，到嫉妒羡慕花落结子，诗人在不动声色的转折里，完成了意境的深化，也写出了宫女的悲惨命运。

“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诗的前两句交代时令，暮春时节，花期已过，落花随风飘散，树上和树下都很难寻到花儿的影子了。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读王建这两句诗，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红楼梦》中黛玉葬花的情景，一样的惜春伤时，和黯然神伤。

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时光无情，宫女的大好青春就这样年复一年的葬送在这深宫中了，如落红一般，风一吹就什么都不剩了，怎不惆怅？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风雨过后，一地狼藉，匆匆春又归去，临风怅惘，是该怨恨东风的无情呢？还是慨叹桃花的薄命呢？

“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此诗的后两句由惜花之心转至羡慕之情，宫女看着掌中的落花，忽然明白：花落为结子，何必怪东风？

《诗经 周南 桃夭》云：“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以桃花结子来暗喻女子出嫁，此诗中的宫女谓桃花贪结子亦是暗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是人之常情，桃花尚且能够结子，而自己却被深闭禁苑，青春虚度，年华老大，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披上嫁衣。

“觅残红”是惜花，“桃花贪结子”是羡慕，花开有期，落去休相惜，因为花落会结果，宫女惆怅的是：花开无人赏，花落无人惜，开落都是空。

那一句“桃花贪结子”，看似羡慕嫉妒，实则委婉地写出了宫女们难以言说的隐衷，和内心深处不尽的痛楚，同时也是对自身命运的嗟叹和哀伤。

后记：

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唐 刘希夷《代悲白头翁》（节选）

花开有期，春光易逝，红颜易老，美好的事物不能长久，刘希夷诗中洛阳女儿的惆怅，与王建《宫词》中宫女的伤悲，并不能相提并论。

洛阳女儿惜花伤时，是感叹人生之短暂，时光之迅疾，而宫女惜花妒花则是对自身际遇的慨叹：能如桃花一般飘零，却没有桃花结子的自由。

“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王建此诗明白如话，浅显易懂，富有民歌风味，写出了古代宫女的悲惨身世，堪称宫词中的佳作。

王建，字仲初，河南许昌人氏，出身寒微，大历进士，一生潦倒，“从军走马十三年”，曾从军塞外，“白发初为吏”，四十岁以后入仕。

王建与张籍并称“张王乐府”，而令王建声名在外的，则是他以白描见长的《宫词》，清代诗人翁方纲赞其曰“在委曲深挚中别有顿挫”。

参考资料：

《王建诗集》

《唐诗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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