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北非国家苏丹的内乱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在中东国家迎来和解潮的当下,不少人好奇为何毗邻中东的苏丹,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爆发内战。
想弄清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必须先讲一个人,执掌苏丹政权30多年的前总统巴希尔。1989年,苏丹文官政府因为党争,搞得民生凋敝,饿殍遍地。军队将领巴希尔趁乱上台,夺取了苏丹政权。
巴希尔这个人水平一般,但他运气很好。任职总统期间在国内发现了大量油田。巴希尔靠不断变卖石油来稳定经济,顺便补贴民众。理论上来说,这样的措施是有效的,却无法真正改善苏丹的经济。
巴希尔任期内的苏丹,首都赤贫率确实低于5%,但周围超过一半州的赤贫率超过50%。这种靠南部石油供养首都的举措,不仅加剧央地贫富悬殊的境况,还导致南苏丹从苏丹分裂出去,从此内乱不断。
2013年巴希尔为平定内乱,完全背弃了文官政府,寻求军队支持。由于阿拉伯世界颜色革命,还有南苏丹分裂的前车之鉴,巴希尔为了防止政权被CIA和军中高级将领控制,豢养了自己的私军,金戈威德民兵武装,也就是本次政变主角:快速支援部队的前身。
在巴希尔扶持下,快速支援部队成为了独立于政府和军方之外的合法势力,好比一支地方军阀。这支部队不仅对镇压苏丹内乱势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还是支援沙特阿拉伯反胡塞武装的主力。但这支部队有个很大的毛病,喜欢滥杀无辜,而且除了巴希尔和领导人穆罕默德-达加洛外,谁的话都不听。
2019年,巴希尔的暴力统治迎来全国反抗,政权已经岌岌可危,但快速支援部队作为巴希尔的忠犬不管这些,只想通过屠杀来平定内乱。可达加洛没料到,军方统帅布尔汉将军临阵倒戈,发动政变软禁总统,全面接管国家权力。
没有了巴希尔的压制,达加洛领着快速支援部队自成一派,与军方组成过渡军事委员会,共同瓜分战乱果实。但民众已经厌倦了军政府统治,为避免民众大规模反抗,布尔汉领导的国家军队只能尽可能出示善意。但民众见他没把权力交给文官,决定继续示威。
但快速支援部队蛮横惯了,受不了这个气,达加洛在没有和布尔汉任何商量的情况下,对民众提起屠刀,制造了喀土穆屠杀惨案。军方为了避免刺激民众,不得不进一步妥协,和文官还有快速支援部队一起组建过渡政府。
期间,军方领导人布尔汉担任主权委员会主席,反对派的文官领袖阿卜杜拉-哈姆杜克担任总理,快速支援部队的达加洛成为副主席。这个“三权分立”的局面令他们大家谁也无法奈何谁,把局面延续到2021年。
10月,军方眼看权力要按规定交给反对派领袖阿卜杜拉,再次发动政变逮捕阿卜杜拉,快速支援部队则充当军方打手镇压平民。布尔汉和达加洛,就此成为了苏丹实质上的一、二号人物。
有人可能会问,布尔汗为什么不交权?因为权力的欲望,总是很难满足。他解决掉阿卜杜拉之后,野心继续膨胀,还想把达加洛也除掉。根据当初组建过渡政府的规定,达加洛的快速支援部队要在10年期内重新整合到政府军。达加洛表面佯装答应,但实际大力发展自己的实力,和军方力量不分伯仲。
布尔汉看达加洛实力增长如此迅速,生怕权力不好整合,要求达加洛三年内必须整合完。如今两年过去,布尔汗也不再遮掩,加速清理快速支援部队的势力,达加洛自然坐不住,率先发动偷袭,想控制政府。这就是如今我们看到的局面。
如果单从苏丹角度看,这只是一桩司空见惯的军队政变的戏码。但苏丹作为毗邻埃及,与阿拉伯半岛隔海相望的国家,偏偏在中东迎来和解潮之际,爆发了内乱,这事儿不得不说有点巧。如果再把视野扩大,不再局限苏丹和中东,而是结合当前世界背景,我们不难发现,这次苏丹内乱就是世界大国博弈的冰山一角。
2020年12月,俄罗斯和苏丹当局签订了一份协议,内容是俄罗斯为苏丹提供武器和军事装备,但苏丹必须允许俄罗斯海军在红海西岸的苏丹港,建立一个海军基地,这个港口可以同时停靠4艘俄罗斯舰艇,包括核潜艇,协议有效期是25年。如果合约到期后双方都没什么意见,可以再自动续期10年。
今年2月,拉夫罗夫出访苏丹,推动了协议落实。2月11号,苏丹两名官员宣布,已经对协议审查完毕,俄方代表的访问打消了他们的顾虑。而苏丹方面推动此事话事人的就是达加洛。
实际上,达加洛之所以促成此事,是因为他和俄罗斯私人军事公司瓦格纳有着“深厚”的友谊。早在2017年,普京在索契会见达加洛的前主人巴希尔的时候,巴希尔就明确表态支持俄罗斯在该地区所持的立场,算是变相答应俄罗斯在苏丹的战略港口。普京也做出相应的报偿,为快速支援部队进行培训和支援装备。虽然苏丹政府此后再三否定和瓦格纳有牵连,但这样的否认,显然不足以让美国满意。
巴希尔为何默许俄罗斯在苏丹的行动?其实也是受美国刺激。上世纪7、80年代,因为苏联的存在,以及苏丹拥有大量石油的缘故,美国和苏丹关系打得火热。但苏联解体前后,巴希尔政府发动军队政变,走向前台。由于苏联垮台,美国就没必要再讨好这个北非国家,直接对巴希尔政权发起制裁。这一制裁就是十年。
1999年,被逼到墙角的巴希尔开始改善对美关系。为了修复和美国的裂痕,巴希尔不仅在9.11事件后配合美国积极反恐,还派大量快速支援部队,支援沙特阿拉伯打击胡塞武装,和沙特王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美国假意和巴希尔缓和矛盾,但很快就借喀土穆中央政府的央地矛盾介入苏丹内政,不断趁机资助当地反政府武装,制造分裂势力。2011年石油资源丰富的南苏丹从苏丹独立,背后就有西方国家的影子。所以巴希尔不仅建立快速支援部队保护自己,还利用俄罗斯来制衡美国。
近些年,巴希尔被迫退出政坛,但快速支援部队和俄罗斯以及沙特王室的“友谊”却延续了下来,并推动俄军在红海基地的落实。可这又让美国坐不住了,一旦让俄罗斯在这里成功建设军事基地,和叙利亚的塔尔图斯港形成策应,那俄罗斯在中东势力反而会显著提升,还能让俄罗斯在非洲将力量投射到印度洋。
于是自2020年12月俄苏协议签订以后,西方国家就加大了对苏丹的经济援助,想要增加在苏丹的影响力。等军政府在今年4月11日过渡到民选政府以后,再利用“民意”干预基地落实。
但2021年10月,苏丹国家军队在布尔汉带领下发动政变,羁押了该国总理,直接违背当初的承诺,把西方国家给气炸了。所以西方特使们不停地攻击军政府,还警告布尔汉如果他这样做将会被国际孤立。
如果按这个剧本走下去,苏丹政府当时就会被推翻,但美国大选和俄乌冲突爆发,大大延缓了这个过程,西方国家为了避免将苏丹推到俄罗斯一方,对达加洛和布尔汉的态度都有所缓和。特别是美国,不仅不再批评布尔汉,还愿意和达加洛达成谅解。
眼看2023年4月11号要临近了,民选政府的梦已经破灭,这不就意味着俄罗斯和苏丹在今年2月达成协议,推动俄军在苏丹建立基地的事板上钉钉了吗?美国自然坐不住。但在布尔汉和达加洛的权斗之中,面对达加洛的谅解请求,美国等西方国家还是选择支持布尔汉,并想利用他把达加洛搞下去。
以前呢,美国只是看达加洛和俄罗斯关系好,心里不舒服,现在中东即将走向和平,达加洛的快速支援部队和沙特王室交好,又成了原罪。
去年俄罗斯和沙特就在石油问题上,背刺美国了一刀。如今OPEC+等国又宣布减产。如果让达加洛的快速支援部队建立政府,就相当于变相支持中东和俄罗斯进一步把美国排挤出北非,这种傻事美国不会干,白宫自然是支持布尔汉。
前不久,苏丹情报总局局长代表布尔汉出访华盛顿。随后以色列外交部长又访问喀土穆。与此同时,达加洛也感受到布尔汉正逐步清除他的势力,遏制他的势力。再这么坐视美国和布尔汉眉来眼去,那自己的命还保得住吗?于是没有丝毫意外,达加洛先反了。
如今苏丹已经开战一周,造成不少人伤亡。但任凭国际如何斡旋,双方都只顾一味指责彼此拒绝谈判。苏丹的命运将何去何从?它又会给中东、北非局势造成怎样的影响?看样子,只能让时间来告知我们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