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是中国人心目中关于美的代名词。她本该是若耶溪畔一个普普通通的浣纱女,和所有的乡下姑娘一样,嫁个如意郎君,过完平淡而幸福的一生。但,只因为她倾国倾城的美貌,她卷入了两个国家间的恩怨,也让她的名字从此写入了青史,也写入了无数诗词歌赋。
西施本名施夷光,出生于春秋时期越国的苎萝村,因为苎萝村分为东村和西村,施家住西村,所以被人称作西施。西施从小就生得很美,美到什么程度呢?传说她在水边浣纱时,连水中游鱼看到都会害羞地沉到水底。后人描写她的美貌,从来不吝惜笔墨,尤其喜欢把西施与荷花一起写。比如宋之问《浣纱篇赠陆上人》说“鸟惊入松网,鱼畏沉荷花”,李白《咏苎罗山》说“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不光鱼儿看到会害羞,连荷花都自惭形秽了。《子夜吴歌·夏歌》则把干脆她作为了夏天最惹人注目的一道风景: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
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耶。
回舟不待月,归去越王家。
美人的一颦一笑都是美的,哪怕是心口痛时的病态,都成为了中国古代最楚楚动人的图景。《庄子·天运》有云:“故西施病心而矉其里,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归亦捧心而矉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颦美,而不知颦之所以美。”
“东施效颦”的典故由此而来,可怜的东施,她并不知道,只有美人的心口痛才惹人爱怜,这个世界自古就是这样不公。彼时的东施一定是无比自卑和怨恨,但,不久之后,也许她会为自己的平凡感到庆幸。
人尽皆知的美貌,为西施带来了命运的转折。就在西施在溪边浣纱的时候,勾践刚刚被放归越国,每日卧薪尝胆,只待东山再起。针对吴王淫而好色的弱点,大夫文种献灭吴七策,其中的“杀手锏”就是美人计,而西施,就成了最合适的诱饵。
《吴越春秋》记载,“(勾践)使相者国中,得苎萝山鬻薪之女,曰西施、郑旦。饰以罗觳,教以容步,习于土城,临于都巷。三年学服而献于吴。” 大夫范蠡将西施带出了苎萝村,用了三年的时间,教她穿着打扮,歌舞仪态,把她培养成了一位完美的妃子,然后将她献给了吴王。曾经的浣纱女摇身一变成了吴宫妃,这在很多人眼中,当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所以王维在《西施咏》中这样写道:
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
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
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
邀人傅脂粉,不自著罗衣。
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
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
持谢邻家子,效颦安可希。
王维想象中的西施,在吴宫中恃宠而骄,连穿衣都有人服侍,而当年一起浣纱的小伙伴,再也不能与她亲近了。西施在吴宫中的心态到底如何,如今已无人可知,但我们能够知道的是,吴王对这位风华绝代的佳人,的确是百般宠爱的。
《吴越春秋》载:“阖闾城西,有山号砚石,上有馆娃宫”,宫内“铜勾玉槛,饰以珠玉”。他为西施建造了豪华的宫殿,每日带着她游山玩水,再也无心朝政,甚至因为伍子胥对西施出言不逊,杀掉了这为忠心耿耿的功臣。终于,在西施诱导下,吴国一步一步走向亡国丧身的道路。
而这笔账,自然被吴人算在了西施的头上,认为她是红颜祸水。西施自然无法再在吴国生活下去,但背负“祸国之女”的罪名,即使是故乡越国,也将她视作不祥之人,想回到从前平静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再也无法实现的梦了。
关于西施的结局,史书没有给我们一个清晰的说法,有的说吴人将她沉入水中,有的说“越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以终”,但无论是吴人泄愤还是越人烹狗,总之,西施的生命,应当是终结在了扬子江里,永远与那些曾经映衬着她的美貌的荷花为伴了。
其实,错的又哪里是西施呢?罗隐说: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兴衰终有定数,如果说有谁能左右,也只会是那些君王大臣,而她,不过是勾践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功也好,祸也罢,无论这些文人们如何评价西施,却总也逃不出那些阴谋与政治,唯有曹雪芹才是最善良一个,只有他记得,原来西施本该是多么自由而快乐的姑娘: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
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西边尚浣纱。
那些富贵,那些兴亡,终究是过眼云烟,西施,终究不如曾经惹人嗤笑的东村女啊,直到白头,还能在溪边浣纱。究竟是要平淡而绵长的一生,还是要壮烈却短暂的一生,也许每个人会有不同的答案,但,那个时代的女性,她们却没有选择的权利,她们的一生,可以与家相关,与国相关,与权利相关,与历史相关,却惟独不能与自己相关,她们的一生,只能由他人决定。
即使是西施,也没能例外。
来源 | 我们的太空(ID:ourspace0424)
作者 | 靳舒馨
编辑 | 彭钰
校对 | 麻雨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