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号白石道人,南宋著名词人,他的音律、书法造诣都很高。虽多次参加科举,但屡试不中,终身一介布衣,一生清贫自守。

姜夔的词作题材广泛,现存词作87首,词风不同于豪放,又不同于婉约,以“清空”、“骚雅”而著称,自成“骚雅派”,姜夔就是这一词派的最高代表。他的《暗香》、《疏影》就是“骚雅派”的经典代表作。

如果说林逋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诗中咏梅的最高水平,那么姜夔的《暗香》和《疏影》,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词中绝唱。

今天跟大家分享他的八首经典词作,一起穿越千年的尘埃,去品读和领略诗人内心的情感世界。

1

《踏莎行》

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你如燕儿莺儿轻盈纤弱、语声娇软的样子,在梦中历历分明。你埋怨我是个薄情郎,不理解你在长夜不眠的相思情意,也不能体会你在美好春光里独守空房,被相思所扰的痛苦。

分别后你给我寄的情书我依然保存着,我依旧穿着分别时你亲手为我缝制的衣衫,你的魂魄如倩女一般离了身体,似乎一直跟随着我。

淮南的明月,冷冷地照着万水千山一片寂静,她在冥冥之中孤零零地独自归去,无人陪伴,无人照管。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可谓神仙诗句,意境清幽,奇绝无比,繁华世间,试问有多少人,你的灵魂无人照管?

2

《点绛唇·丁未冬过吴松作》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阑怀古。残柳参差舞。

从北方飞来的鸿雁,它们无心无愁,悠然自得,在太湖的西畔飞翔,从云间向天边飞去。湖边一座座的山峰清冷孤独地屹立在那里,仿佛在酝酿黄昏时的一场风雨。

我真想在甘泉桥边找个去处,和那位潇洒的天随子一同前往。问现在是哪一年?扶着栏杆向远方望去,往事沉浮,心潮不平,只见残柳在西风中飘舞,成为一道永恒的风景。

诗人很心仪晚唐隐逸诗人陆龟蒙,陆龟蒙自号天随子,吴江第四桥(吴江城外的甘泉桥)是陆龟蒙的故居,也是他的隐居之地。

诗人经过第四桥时,看着眼前的垂柳无限感伤,很希望自己能像心中的偶像一样寄情山水,过隐居的生活,但可惜自己实力不够,只能像无根的蓬草江湖飘泊。

3

《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肥水绵绵不绝向东流去,早知今日分离当初就不该动情。梦里的相见比不上画像清楚,而这种春梦也常常被山鸟的叫声惊起。

春草还没变绿,我的鬓发早已斑白,我们分离的时间太久,悲伤已经渐渐淡去。每年元宵放灯的时候,你我相隔两地,相思的心情大约只有自己知道吧。

诗人在每一个元宵节都想起自己曾经的恋人,虽然心上人已经离开他很多年,时光已经慢慢地愈合心中的伤痛,但诗人还是会时常想起她。

“人间别久不成悲”那些经年累月在时光里刻画的相思,不似年少之时的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却更显中年人的深沉和炽热。

4

《淡黄柳·空城晓角》

客居合肥南城赤阑桥之西,巷陌凄凉,与江左异。唯柳色夹道,依依可怜。因度此曲,以纾客怀。

空城晓角,吹入垂杨陌。马上单衣寒恻恻。看尽鹅黄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

正岑寂,明朝又寒食。强携酒、小桥宅。怕梨花落尽成秋色。燕燕飞来,问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

拂晓的号角在空城里响起,那声音被风吹到垂柳依依的街头巷口。我骑在马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感到寒气袭人。道路两旁垂柳的嫩枝,都好像和江南见过的一样。

正是孤单寂寞的时候,偏偏明天又是寒食节。我勉强带上一壶酒,来到小桥附近恋人的住处。深怕梨花落尽而留下一片秋色。燕子飞来,问春天在哪里?只有池中的绿波知道。

这首词意境凄清、语言清新,是诗人寄居在合肥时所写,诗中透露出浓浓的感时伤世的惆怅之情。

5

杏花天影·绿丝低拂鸳鸯浦

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北望淮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绿色的柳丝拂过鸳鸯浦,想当年,桃叶就在这里送别王献之。如今我只能用这双含愁的眼睛看着这些美丽的春光。当来往的船只渐渐远去,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此地,独自倚着船桨不肯离开。

金陵自古以来就是繁华的地方,处处都是莺歌燕舞游玩的去处。只有这沉默的江水,最理解我心中的幽怨。整个汀州都是芳草,如今已是日暮,不知今天又要行船到哪里?

这也是一首思念情人的词作,虽佳期难会,前缘不续,但缠绵悱恻的刻骨思念,却伴随诗人的一生。有些人,一旦入了心,就是一辈子,想说要放下,但思念却从未远离,总会在不经意间飘然想起你。

6

《扬州慢·淮左名都》

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扬州是淮东的大都市,这里有风景秀丽的竹西亭,我初次到这里稍作停留。昔日扬州十里春风的繁华景象早已不见,只剩下青青的荠菜和无边的荞麦。

自从金兵南侵退去后,就连这废弃的城池和残存的古树,都厌倦了战争。到了黄昏,凄清的号角吹响,这里仿佛是一座空城。

曾在这里流连玩赏为其倾尽笔墨的杜牧,如果今日重游旧地,也会惊讶它的变化。即使他的诗写得再美,青楼梦再好,恐怕也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二十四桥还在,水中荡漾着清冷的月光,无声无息。可叹那桥边的芍药,又在为谁年年而开?

诗人20岁时来到扬州,看到被金兵摧残的扬州,曾经这座城市有多繁华,如今就有多荒凉,“二十四桥仍在”,却不见“玉人吹箫”,唯有眼前芍药“寂寞开无主”,时代的变迁,岁月的流转,总是让人无限伤怀。

7

《暗香·旧时月色

辛亥之冬,余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二妓隶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清朗的月色,曾经多少次映照着我,对着梅花吹起玉笛。笛声唤起一段唯美回忆,唤来佳人,她顾不上清冷与寒瑟,与我一起月下折梅,此情此景,那时梅林,人面梅花相映红,让我的笛韵更加悠然,笛声更加悠长。

如今我像何逊一般已近迟暮,曾经春风般灿烂的词笔,全都已经忘记。可是多情的梅花,却不管诗人如今是否衰老,隔着竹林疏影,将它清冷的幽香暗暗地飘入华丽的宴席间。

江南水国,正是一片静寂。想折枝梅花寄托相思情意,可叹路途遥遥,只有夜色中无边的积雪遮蔽了茫茫大地。手捧起酒尊,忍不住伤心落泪,面对着红梅默默无言,往事却历历在目,昔日折梅的佳人又在我的脑海闪现。

我永远都记得曾经携手共游此地,梅林中千树绽放,冬日的西湖上泛着寒波,一片澄碧之色。而此时此刻绽放的红梅,被风吹得片片凋落,不知何时才能重见梅花的幽丽?

一对玉人携手共游在唯美梅林,这一幕被定格在永恒的时空里,诗人永远都难已忘记,他是多么想重见,“旧时月色,梅边吹笛”,有玉人不顾清寒来一起攀折梅花的那时情景。

8

《疏影·苔枝缀玉》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苔梅的枝梢缀着梅蕊点点,犹如美玉晶莹,两只小小的翠鸟儿,栖宿在梅花枝头。在异乡旅途与她相逢,见她亭亭玉立在黄昏的篱笆角落中,默默孤独,倚着修长的翠竹。

想来也许是王昭君远嫁匈奴,不习惯北地的荒漠,暗暗地怀念着江南江北的故土。身系叮咚环佩,趁着月夜归来,一缕芳魂化作了梅花的一缕幽魂,缥缈而又孤独。

我还记得当年的深宫旧事,寿阳公主春睡正酣里,忽然一朵梅花飞落在她的眉际,于是有了世人效仿的“梅花妆”,不要像那无情的春风,不懂怜惜梅花的清香轻盈,依旧将她风吹雨打去。应该早早给她安排金屋,让她有一个好的归宿。

但这只是白费心意,她还是一片片地随波逐流而去。等到花落又埋怨是被玉笛所奏哀曲吹落。等到那时,想要再去寻找梅的幽香,恐怕只剩下窗前残枝横斜如画了。

这是《暗香》的姊妹篇,《暗香》着重表现梅的幽香冷艳,而《疏影》则是以梅花的稀疏作为表现重点,表达作者的身世之感,诗人就如同那梅花虽然漂泊,但幽香不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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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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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乘风计划作者,文化领域创作者,活力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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