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些都是元稹写给自己夫人韦丛的悼亡诗句,字里行间,无限深情。
每次读到的时候,心中最柔软的部分都会被触动,如果不是一生挚爱,如果不是在贫寒的岁月里共同扶持,相依为命,心灵上相知相惜,如果韦丛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元稹怎么可能写出这样深入骨髓,思念至极的诗句?
可是这些诗句,却被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是利用自己的亡妻,来给自己立人设,所谓款款的思念,不过是自己官场生涯的加分项,不过是他文学创造中的一份素材!
元稹在大众视野中成为“渣男”的代号,因为他“抛弃莺莺”、“玩弄薛涛”、“舍弃刘采春”。更多的人云亦云、以讹传讹,把元稹说得一无是处,真假莫辨。
事实真的如此吗?真实的元稹真有如此不堪?
归纳元稹污名的来源,主要是因为三点:
第一,为了仕途抛弃初恋管儿,迎娶京城的名门之女韦丛。
第二,与名妓薛涛纠缠不清,最后又始乱终弃,导致薛涛终身未嫁。
第三、结识歌妓刘采春又抛弃,转而迎娶裴淑,致使刘采春后来投河自尽。
首先,贞元11年,元稹17岁,在洛阳与艺妓管儿恋爱,贞元18年,写下小说《莺莺传》。在故事中张生抛弃莺莺,于是有了抛弃初恋巴结名门韦氏之说。
其次,薛涛故事的来源,是唐代的小说《云溪友议》,这只是一部野史,一本八卦读物,薛涛认识元稹时,元稹31岁,薛涛42岁。
薛涛本身就是蜀地一位名妓,可谓阅人无数,后遇四川节度使韦皋,每天为她花费巨资,成为她名副其实的金主,又因贪财成性,被韦皋赶到偏远之地松州,在薛涛的《十离诗》的哀求下接回成都。
一个40多岁的女子,在古代而言,已近年老色衰,如果说元稹为了迷恋她的美色,而薛涛是为了元稹而终身未嫁,是否太过荒谬!
再说刘采春,看到最多的版本是,元稹在越州刺史任职期间,认识刘采春,与其共同生活7年,离开越州后转头娶了裴淑,导致刘采春郁郁寡欢,后来投河自尽。
据《元稹评传》记载,元和十年元稹37岁任通州司马时娶裴淑,45岁到51岁之间任越州刺史,53岁去世。
所以说因为裴淑抛弃刘采春一说,完全不成立,至于投河自尽一事,出自野史,正史中未见记载。刘采春的出身,是江南有名的歌妓,也是一位参军戏戏子。
事实上元稹一生娶过二任妻子,一位妾室,发妻韦丛去世后二年,因为孩子幼小没人照顾。朋友李景检介绍了家境贫寒的安仙嫔,给元稹为妾。3年后妾室去世元稹被贬去通州,又续弦娶了裴淑。
这些事情的发生在时间上完全没有重叠,放在今天,都没有证据说元稹是“渣男”,那么,在古代三妻四妾的那个年代,如何抨击他是“渣男”!
再来说元稹的政治才能和品行,旧唐书里评价说“稹性锋锐”,为官清正,不畏权贵。而元稹死后谥号“忠“,也是对他一生的褒奖!
用元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修身不言命,谋道不择时。达则济亿兆,穷亦济毫厘”,他的治世思想始终贯穿他的一生。
元稹一生最高官位身居宰相,因为直言不讳,举发权贵,被人诬陷,遭遇仕途5次贬谪。
即便如此,元稹每次在地方任职都尽职尽责,又体恤民生,非常受当地百姓的爱戴。
其中在担任监察御史期间,巡视东川,平反冤案,被当地百姓奉为“元青天”,白居易在《赠樊著作》诗中写道“元稹为御史,以直立其身,其心如肺石,动必达穷民,东川八十家,冤愤一言伸。”
在担任通州刺史时,引导百姓除草开荒,着手改变通州的落后面貌,亲耕农事,亲拟祝文,祈祷风调雨顺,在他离任之时,通州百姓登高而望,一路欢送,留下“元九登高节”这一民俗。
在担任唐州从事期间,淮西发生吴元济叛乱,大兵压境,百姓生业尽废,元稹一方面写下《祭淮渎文》揭示吴元济的罪行,警告劝诫吴元济归顺朝廷,一方面积极参与淮西平判的具体军事活动,出入帅府行营之中,他的政治理想在淮西前线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和践行。
在担任越州刺史、浙江观察史期间,兴修水利,与民工们同进同出,不辞劳苦。在得知越州百姓为了给朝廷进贡大量的海菜,四处奔波,上奏朝廷后得已革除海菜进贡制,越州百姓听闻此消息后,无不欢呼雀跃,颂扬皇恩浩荡,感谢元稹为他们排忧解难。
最后一任武昌军节度使,受命巡视灾区,组织当地百姓抗洪救灾,最后病死在任上。
如果问元稹最爱的人是谁?除了自己的母亲郑氏,无疑就是韦丛,这两个女人陪伴他走过大风大浪,却没有与他共享繁华。
《遣悲怀三首.其一》节选写道: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婚后元稹和韦丛的生活可谓一贫如洗,就算在今天,都会为了韦丛这样的女性,而深深感动,更何况是身为丈夫的元稹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元稹的心中有且只有韦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也是不可取代的唯一。
当我们用冷静、理智的眼光客观地看待元稹,当我们接近那个真实的元稹,我们才能够理解,元稹和白居易之间的深厚感情。
元稹和白居易是同年进士,两人一路相知相携,白居易写过很多首《梦微之》,其中一首“不知忆君因何事,昨夜三回梦见君”。元稹和诗道"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元稹死后,白居易为元稹写下墓志铭,元稹去世九年后,白居易又梦见元稹,写下了“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这一份友情虽阴阳两隔,但真情依旧。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从元白的友情中,我读懂了另一种相濡以沫的真情,也让我们接近一个更真实的元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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