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2月的一个雨夜,台北松江路一栋老旧的木屋中,孤寂昏黄的灯光中,年近七旬的白崇禧停下笔思考着接下来还要写些什么。
虽然当时已是冬季,但冬季的台北依然是多雨的,窗外的大风呼呼作响,正下着倾盆大雨,老旧的木屋已经无法抵挡雨水的侵袭,开始嘀嗒漏雨。嘀嗒着雨滴的老旧木屋中,一个人的白崇禧显得格外孤单。
白崇禧终于写完停下了笔,屋外风雨交加,而他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他拿着笔的手停不住地在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翻腾着的悲恸和想念。
白崇禧刚刚写完的是给亡妻马佩璋的悼文:“余与马佩璋夫人,于民国四十年结婚,迄今已三十七年,子女十人……提携抚抱,以教以育,备极劬劳……先室凤患高血压,忽尔忽剧恶化,医药罔效,与世长辞。遽抱断弦之痛,弥笃比翼之情。”
这字里行间暗藏着白崇禧对妻子的深情,一个曾经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他这一生只娶了马佩璋这一个妻子,这样从一而终的婚姻在国民党高级将领中是凤毛麟角,可见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之深厚与难得。
但在他们三十七年的恩爱中,也曾有过小插曲,经马佩璋妥当处置而化解,悼文中提到的他们有子女十人,而其中的第一个儿子却是白崇禧的私生子,是马佩璋主动提出让白崇禧将这个孩子带回白家,并且在此前只生下了两个女儿的她此后却扬眉吐气的接连生下了六个儿子。
白崇禧的妻子马佩璋,出生于桂林的一个颇具名望的回族绅士家族。她在桂林女子师范学校读书时就已经名声在外,桂林就传闻着名门望族马氏家族的千金小姐马佩璋人美,且秀外慧中,品学才貌兼优。
当时到马家说媒的人熙来攘往,但马佩璋的父亲马维琪择婿的标准相当严格,马维琪慎重物色着一个才貌双全、未来可有一番作为的可靠之人才能配得起自己的掌上明珠。
此外因为自己的家庭是回族,所以自己的女婿也得是回族男子,所以上门提亲的人虽然不少,但真正合乎条件的人选却少之又少。
而此时正声名鹊起的白崇禧引起了马维琪的注意。白崇禧于1893年出生于桂林六塘山尾村一个回民家庭,十四岁时考入桂林陆军小学。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十八岁的白崇禧参加由陆军小学同学组织的广西学生军敢死队,此后考入保定军官学校三期,接受了完整的军事教育。
1916年,二十三岁的白崇禧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后返回家乡广西,并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军事生涯。八年之后,白崇禧崭露头角。
那是1924年,年仅三十一岁的白崇禧与李宗仁合作,打败了实力雄厚的旧桂系军阀陆荣廷、沈鸿英,统一广西并成为新桂系首领。
新桂系统一广西后,与孙中山先生在广东组建的国民政府联合,桂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七军,此时的白崇禧已经因为统一广西而声名大噪,其“强攻智取”、“纵横捭阖”的战略战术为白崇禧在当时的军政界中赢得了“小诸葛”的名号。
白崇禧的各方面条件都十分符合马维琪心中女婿的标准,于是亲自去“考察”白崇禧以确定是否可以招贤纳婿,见到白崇禧后回家的马维琪这样评价:“此人一表人才,器宇不凡,未来有宰相命,而且同属回族,甚喜甚喜。”
之后马家主动央人做媒,由白崇禧的族兄白崇临为白、马两家做保亲牵线,虽然白崇禧已经名声在外,但白家毕竟是小门小户,与马家是无法相比的,所以白崇禧能够娶到桂林名门望族马氏的掌上明珠,白家年过七旬的老母亲相当满意这门亲事。
虽然双方家长对亲事都极为满意,认为这两个人实在登对,简直是佳偶天成,但对白崇禧和马佩璋而言这毕竟是父母包办的婚姻,两个人相差着十岁,而且从未见过面,就这样以后就要携手白头相伴一生,这让两个人都有些许无奈,只是父母之命不可违。
1925年2月27日白崇禧和马佩璋在隆重的婚礼中牵手,正如白家和马家父母预期的那样,从此再未放开彼此,恩爱携手白头。
与其他国民党高官动辄迎娶三妻四妾不同,白崇禧这一生只认马佩璋这一个夫人,在他们三十七年的恩爱中,两个人共同经历过生死,陪伴过人生的落寞,共同积累着平常日子里的幸福、热闹和温暖的点点滴滴。这三十七年的琴瑟和鸣中,白崇禧和马佩璋也出现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1930年时,已经结婚五年的白崇禧和马佩璋有了两个女儿白先智和白先慧,这一年战事紧张,难顾家室的白崇禧为了让夫人和两个女儿免受战火牵连而将她们送到了香港暂住。
10月,白崇禧率部赶走了占据广西的滇军后将作战指挥所设在了陆氏花园,随后战事稍缓,白崇禧也得了些空闲时间。
闲来无事时白崇禧散步于陆氏花园里鸟语花香中,花前月下没有夫人的陪伴,只有一个人的白崇禧显得形单影只,夜深了白崇禧依然难以入睡,有几次,白崇禧辗转反侧时只好叫醒了早已熟睡的警卫来陪他下棋。
一个叫许辉生的副官看出了白崇禧的心思,便到南宁的风月场找了几个年轻貌美地送到白崇禧这,可是都被白崇禧退了回去。
许辉生揣测明白了白崇禧的心思,这些身份不明、前尘不清的女子是不行的,没想到许辉生为了讨好白崇禧换得自己的仕途最后竟然将与自己订有婚约的王氏送到了白崇禧身边。
至于许辉生是如何说服王氏肯为他的前程“献身”的我们不得而知,但王氏确是讨得了白崇禧的欢心,白崇禧还为王氏在陆氏花园附近的依仁街找了一处小别墅,并经常留宿在那里。
一段时间后,王氏为白崇禧生下了一个儿子,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儿子,白崇禧甚是欢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儿子不是他的夫人马佩璋所生,想到自己的夫人白崇禧在欢喜中清醒了一点,愧疚于夫人的他该如何向马佩璋交待这件事,而马佩璋又将如何对待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王氏呢?
在现代社会夫妻之间一旦出现这样的“插曲”,绝大多数会因此而曲终人散,但也有极少数的人会选择原谅并尝试着继续走下去。
虽然民国时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但这事放在有真正感情的夫妻之间还是极伤感情的重大“事故”,好在白崇禧与马佩璋夫妻二人的感情深厚而未因此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最终在马佩璋的妥当处置下化解了这一次的感情危机,并使两个人的感情从此以后更加牢固。
当时得知了消息的马佩璋自然第一时间从香港赶回了广西,还未能为白崇禧生下儿子的马佩璋忍下了心酸,决定将孩子抱过来自己抚养,但王氏绝不能嫁入白家为妾。
白崇禧知道马佩璋珍重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已是不忍心与他闹翻而自己忍下了很多委屈,所以对于马佩璋的处置白崇禧全凭夫人定夺。马佩璋不是不讲理的悍妇,但妾室一事她是绝不能接受的,但马佩璋也考虑到了王氏的处境,所以给了王氏可以保障她往后生活的足够钱财。
经此一事,白崇禧清楚地看到了马佩璋对自己的深情,她所做出的处置并非只考虑到她自己的感受与得失,而是为白崇禧背负了诸多心酸和委屈,白崇禧暗下决心:再不会辜负夫人马佩璋。
马佩璋还和白崇禧约定好,对外就说这个私生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长子,并从此再不许提起王氏和这一段往事,当然她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不会亏待他分毫。
马佩璋说到做到,他们给孩子取名白先道,而此后有了这个儿子的马佩璋也开启了“添丁模式”,扬眉吐气的接连生下先德、先诚、先忠、先勇、先刚、先敬六个儿子,最后还有一个小女儿先明。随着儿女的渐渐增多,白家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幸福,而白崇禧也越来越离不开马佩璋。
1962年12月4日,马佩璋因高血压症逝世于台北一家医院,终年59岁。只剩下孤单一人的白崇禧痛不欲生,他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妻子马佩璋的墓前徘徊,有时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四年后,白崇禧离世,享年73岁。白崇禧和马佩璋夫妻二人合葬于台北市近郊六张犁回教公墓,从此长伴左右,再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