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喜欢俞飞鸿,才知道她20岁时去美国拍了《喜福会》,特意去找来看了这部电影。
《喜福会》美国华裔女作家谭恩美长篇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美国/剧情/爱情/导演/王颖/1993年上映,豆瓣评分8.4。
这是一部关于女性的电影,4对母女生活在大洋彼岸美国,她们的母亲各自有各自的伤痛,她们带着前世的生活烙印,精心抚育自己的孩子,努力活着。
然而,前半生的伤痛都过去了吗?NO,她们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生活着,仍然时常回忆起那些过往的艰难、痛楚,有意无意的影响甚至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心理学上有一个“创伤的代际传递”词语,这部电影从母女几代人的人生际遇,陪伴孩子的点点滴滴,很好地诠释了它。当你观影看到了母亲上一代的伤痛,似乎又要重新复活在下一代的女儿身上时,你不由地心被抽紧了,共情了——
1.女儿君(温明娜 饰)和母亲苏(Kieu Chinh 饰,越南裔)
君很有音乐天赋,她8岁就能弹奏莫扎特的曲子,她的钢琴老师没费多少心思教她,她就能弹的行云流水舒缓自如。在一次公开展示的时候,她不经意搞砸了,全场观众都能听出来她有一段弹错了,她很尴尬,也很懊恼。但是,她的钢琴老师已经耳聋了,竟然在现场一人站起来狂喝彩,众人都懵了。
回家了她盯着电视看节目,以掩饰自己的失败心情。妈妈不干了,跟她说“4点了快去练琴”。她和母亲拗着说“我再也不弹琴了,我讨厌做你心目中的样子,我不是奴隶!”母亲很强硬把她按在琴凳上:“在这个家里只有2种女儿,一种绝对服从;一种是为所欲为,没有中间地带”。
她哭了突然想起一句最狠的话:“那么我希望自己死掉,不做你的女儿!就像你遗弃在中国的孩子”。这话像刀子一样戳痛了母亲的心。
那是战乱时分,她在桂林推着平板车和人流一起跑反,她孤立无助,平板车翻了,2个孩子在襁褓里嗷嗷的哭。她得了传染病怕和孩子死在路上,就掏干净身上所有的钱放在孩子的包袱里,想着兴许有好心人能领走孩子放她们一条生路吧。后来她被人救了辗转来到美国,她没有一天不牵挂着双胞胎女儿。
她在美国再婚了,这个女儿寄托了她的全部希望,她希望她成凤,也许还夹杂着对那俩遗弃的孩子的愧疚。她不允许君忤逆她,她对后来的女儿有很高的期望值。而君呢感到了压力 ,一直有逆反心理。
终于女儿长大了,在家里和妈妈的朋友聚会的那一天等客人都走了以后,母女有了一段温暖的对话。母亲说,我知道你很懂事,那道蟹菜上来,只有你挑最烂的那只,别人都挑好的,你是最善良的孩子。这时,她与自己和解了也与女儿和解了,但是不久后她病逝了。
2.女儿薇丽(富田谭玲饰,日裔)和母亲林多(周采芹饰)
这对母女的早期创伤更加明显。林多的母亲在她5岁时就答应了黄家送她去做童养媳。她的天性里很有些反抗的元素。那天母亲(奚美娟饰) ,叫她走近些给黄太太看看,她扔下玩具跑开了。接下来的10年,母亲就像养别人家孩子一样,教导她将来到婆家去要怎样怎样,要高高兴兴吃苦耐劳,安全没有了母女天然的亲近。15岁那年,婆家来人接她了,母亲在枯枝昏鸦的秋色里把她交到婆家人手里,哽咽着离开了。
天晓得,洞房花烛夜揭开她头盖的是一个顽皮的少年,把她赶下床还用捉来的癞蛤蟆吓她。这就是那个封建年代的没有自主的婚姻制度,妇女命运的写照。婆婆整日哭丧着脸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问她我的孙子呢?
偶然间她发现了小丈夫跟一个仆人有染。她心生一计装疯,说老祖宗托梦给她必须离开这个家,否则,丈夫小命不保。婆婆将信将疑打发了她,那个女人得到了婚姻,她获得了自由。
她来美国再婚后有了薇丽,她在家庭里就是权威。薇丽下棋得了区里的冠军登了杂志,她逢人就炫耀,这让薇丽很反感。那天母女俩当街吵起来了,薇丽逃离了,结果也没人来找她。她自己回家了,母亲也不理她,她自觉没趣又跟母亲说好吧我继续下棋,母亲也不待见她。以至于到了婚嫁年龄她为了讨好母亲嫁了华人丈夫。
婚姻失败了,她又和一美国小伙约会了,她似乎做什么都讨不到母亲的欢心,就连再婚对象送她的皮大衣母亲都要挑剔“这件不是上等的好料子”。那天在美容店,母女俩终于开诚布公聊到一起了。母亲说,你的理查我是喜欢的,薇丽喜极而泣。林多又想到了自己年少时被妈妈送到婆家让她受到的羞辱,若不是她有反抗精神,她怎么会走出那个令人窒息的婆家。而年少时的童养媳经历又塑造了她讨好别人不得会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不接纳别人甚至连亲生女儿都不欣赏和肯定的一种错误的养育模式。
3.女儿露丝(赵家玲饰)和母亲阿美(卢燕饰)
这一对母亲也有一个抛弃的故事,阿美4岁时母亲(邬君梅饰)被逐出了家门。原因是她去庙里烧香时被一个富商看上了,家里人认为她不守妇道,丈夫刚死就跟了别人很丢人。阿美的母亲病重时,她回来了,她按古法说的从自己身上割肉炖汤给母亲喝,想挽救外婆的生命,但是外婆还是走了,家里人仍然不接纳她。阿美坚决要跟母亲走,她就来到了母亲那个家,从小被别人另眼看待的“拖油瓶”。
在那个家母亲的男人有好几房姨太太,连亲生的儿子也被大太太抢去了,她没名没份,为了成全一双儿女,在一天夜里吞了鸦片自杀了。阿美哭得死去活来,她继承了母亲抗争的禀性,逼着那个男人扶正了母亲正房的牌位。
她顽强的活了下来来了美国,她把女儿露丝培养得非常优秀,她毕业于名校,被一美国同学泰德追求,他是一个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泰德很欣赏她的清高和骄傲娶了她,可是婚后她变得自怨自艾,她为了融入丈夫的富豪家族圈子,表现得唯唯诺诺。她最初令泰德心仪的高傲与刁蛮的性情不见了。当她发现丈夫冷淡她有了外遇后,她很痛苦。
在婚姻中做任何事都不问自己舒不舒服、快不快乐,而只为他,这是泰德不能接受的。她脸上曾经最吸引泰德的骄傲、带着自信的小刁蛮的神采,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诚惶诚恐、一副牺牲自我的小女人的模样,令泰德索然无味。这时候她与泰德成了两个维度的人,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泰德的精彩里已经没有她了。直到母亲阿美把她唤醒,让她重新去找“我是谁”。那天,她咬牙切齿地对泰德说:
我以前对你说,“我的爱无足轻重,
你的爱才珍贵,那些都是鬼话!”
此时,泰德蹲在她的面前刮目相看了,露丝重新在泰德面前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泰德也重新看到了一个自信、魅力的她,她只手挽救了自己的婚姻。
顺从,也许在东方文化里被称为美德;但在西方文化中,似乎从来都不是最可爱的,独立与自由,充满个性与张扬的女性往往更容易获得异国小伙的欣赏与认同。
4. 女儿丽娜(劳伦·汤姆饰)母亲盈盈(年轻俞飞鸿饰;老年弗兰丝·纽恩饰)
这对母女是我最喜欢也最津津乐道的一对。盈盈是富家小姐,16岁认识了纨绔子弟林肖(王盛德饰)未婚先孕后嫁了他。此男就一渣男虐妻狂,他很快就对妻子厌倦了,在外沾花惹草,竟然把女人带到家里。当着妓女的面说这人跟你一样是个妓女!他抱起儿子说瞧我的儿子哭声响亮,跟我一样帅。年轻的盈盈气得五脏喷血,她精神恍恍惚惚带儿子洗澡不小心让他溺亡了,她悲痛欲绝,仿佛自己的魂魄也给带走了…
影片中这一幕是俞飞鸿20岁时演的,那副凄楚的万念俱灰的神情,失神落魄的大眼睛令人过目难忘,锥心的痛啊,我以为这是她演技的一个很高的巅峰。那孩子清亮的眼神带着笑意,转瞬去了阴间,她抱在手上轻飘飘的,真是万箭穿心,让人难以承受。那个男权社会,妇女哪有说话的地方。她喃喃自语道“你夺走了我的青春和心,我也要夺走我唯一能夺走的” 。这一幕让我震撼,不亚于一场心灵的地震。
以后,她移民美国再婚有了丽娜,但是,那个孩子是她心灵的一块伤疤,她不能碰触,而这个丽娜,她再没有什么好给她了,她常常坐着发呆犹如死了一般。
丽娜结婚了,邀请母亲去她的婚房,她无意中发现了灶台上的账单,一条条密密麻麻写着物品和价格,她明白了,女婿和女儿的AA制。
她走上二楼发现这个房子周围空空的犹如一口棺材深陷其中,她恍若又回到了年轻时代,那个坏男人在耳边咆哮,她心如刀割,第一代母亲破裂的婚姻遭遇为什么又在女儿身上重演?为什么!
她弄翻了房间中央那张桌子上的花瓶,它本来就摇摇欲坠,预示着女儿的婚姻是这样的不堪内幕。她对女儿说,你想要什么?去对他说。女儿说,我只想要尊重和温柔。“去对他说,除非他答应,否则永远别回来!”女儿离开了他,这个收入是她7倍半的亚裔吝啬男人,她获得了新生。
我看见了她的新男友阳光帅气的美国小伙,说一起出去玩也不忘带上丈母娘,嗯,宠妻好丈夫。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哈,若这是在天朝,可能丽娜还会继续隐忍,也许耗掉青春甚至赔上一生。此时我好感慨,中国式婚姻很多时候该学学西方,夫妻双方打开天窗说亮话,行则和,不行则一别两宽,尊重彼此的生命,去创造和追求各自的幸福。
就比如最近窜上热搜的王力宏李靓蕾的离婚,从这个意义上,东方文化也在进步,再也不可能有朱安那样的女人,一生傻傻地守望,郁郁寡欢,枉费了真心耗干了青春和终生,不值。
这部电影真的好喜欢, 虽然是华裔写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剧本也是原作者,导演和演员创作团队毕竟身在美利坚,电影散发着浓浓的好莱坞味道,其间的中国元素也许有被裹挟或包装了,但仍然不失一部精彩的女人的心情与命运故事。
电影最后一个镜头君终于踏上了华夏的土地,见到了她的2位双胞胎姐姐,她们拥抱着泪水畅流,她终于完成了母亲苏生前的夙愿,血浓于水,她们再也不要分开。
故事讲完了,精彩么?四对母女的前世今生跌宕起伏交替呈现,让你身临其境,感同身受。时空穿梭有时又猝不及防,这种造像的全方位大手笔令人惊叹。电影从个人经历出发,经历了一个特定的观察历史和吸纳文化的视角,将时代背景与家庭矛盾乃至母女之间的冲突提升到中美文化冲撞的层次,的确是高屋建瓴充盈着丰厚的民族本色又是世界的文化内涵与艺术张力。
试举几例电影中的台词精彩至极:
最强的风是潜而不现的。
任何疤痕皆是如此,疤痕会自行愈合,以保卫极度的创伤。而一旦它愈合了,你再也看不见内层,看不见创痛的本源。
在我内心,有一种泅泳的感觉,仿佛一种生物想逆风而出,同时又想要滞留于内。这就是我怎么会爱上这个人,也就是当一个人与妳的肉体相结合时,妳心灵的一部份会怎么逆着意愿,泅泳着去与那个人结合。
当妳失了颜面,就像是妳把项链掉在井当中,唯一失而复得的办法是跟着跳下去。
我们所有人都像阶梯,一阶跟着一阶,有上有下,不过都是朝着同样的方向去。
……
哇,金句叠出,出其不意。有的是自述,有的是旁白,让你应接不暇,统统想拥入怀中。从这个意义上《喜福会》是不可多得和不可复制的艺术经典。(川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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