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李啸天
时隔多年之后,专门在圣诞节来临前重温了《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又名《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这部影片。
想当年,第一次看的时候,由于人生的积累、知识的缺乏,并不能够理解这部片的主旨,只是觉得不够好看,太沉闷。
现在,人至中年,终于到了能够看懂的年纪。
要深入了解《战场上的快乐圣诞》这部影片,必须要先了解一些八卦。
毕竟,片外的故事甚至比片中的故事要更加精彩。
大卫·鲍伊、坂本龙一、北野武三人,在世界音乐史及电影史上,都是不可绕过的巨擘。如果有哪部作品,能够一举将三人同时囊括其中,那无疑将会成为一部现象级的作品,而《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就做到了,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这部影片永垂不朽了,不管它是烂片还是佳作。何况,它就是一部佳作,而且执导这部影片的导演大岛渚,更是日本电影新浪潮的领军者,这就更让这部作品值得称道了。
大卫·鲍伊,原名大卫·罗伯特·海伍德·琼斯(David Robert Haywood Jones),是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摇滚歌手。在世界领域,他的成就与美国的鲍勃·迪伦并驾齐驱,都是摇滚界的扛鼎者。
坂本龙一在日本电影音乐配乐方面,与久石让一起成为国际级的音乐家,日本的音乐家很多,为影视配乐出名的也有很多,但地位达到坂本龙一那么高的,绝无仅有。即便是久石让,在坂本龙一面前,也不敢狂傲。
北野武,这位电影奇才,原本只是一名搞笑艺人,但转型做导演之后,拍摄的电影让他成为世界电影里的独树一帜的大家,无论是暴力美学,还是温馨如画,北野武都举重若轻,信手拈来。
大岛渚,是日本电影新浪潮的代表性导演。一说到日本老一辈电影导演,大家想到的都是黑泽明、小津安二郎,这两位的确是宗师级的代表性大家,都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也正因为他们个人风格过于鲜明,使得他们显得有些传统,不够新潮,而新潮的代表就是大岛渚,他对日本电影的改造与大胆创新,对后来日本电影的影响更加重要。只是,表面看起来他的名声被黑泽明小津安二郎给遮掩了起来罢了。但一提到《青春残酷物语》《感官世界》《御法度》这些影片,包括《战场上的快乐圣诞》,肯定会恍然大悟原来导演都是大岛渚。
1978年,英国作家劳伦斯·凡·德·普斯特的真人真事小说《种子与播种者》出版了日文版,大岛渚看到后就决定要改编成电影。小说里原本是三个松散的故事,大岛渚在几番改编之后,糅合成为了一个故事,然后开始寻找演员。
据坂本龙一的自传《音乐即自由》中所写,版本提到过他当时接到大岛渚来电时的兴奋,因为他是大岛渚导演的影迷,看过他几乎所有的作品。但当大岛渚提出参演邀请的时候,坂本龙一脱口而出的却不是“好”,而是“配乐也请让我来做”。一副听起来像是已经想好了要做配乐的样子,实际上竟然只是一句当下浮现出来的想法。坂本龙一回忆说,自己既没有做过演员,也没有做过电影配乐,竟然敢就这么乱来地接下两个工作,而大岛导演居然也立刻同意了,他觉得大岛导演“真的有魄力啊”。
拍完电影后,要给电影配乐了。此时对电影配乐仍一无所知的坂本龙一听从了友人的建议,去买了一盘影史上“经典中的经典”《公民凯恩》来看,才总算获得了一些经验:知道了要在哪里配上音乐。“大概就是影像张力不足的地方,就要加入配乐。”坂本龙一觉得这个答案一点也不神秘,尤其是和大岛渚导演讨论后,发现双方对在哪里该加上配乐的意见竟然相当一致,这更让坂本龙一的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觉得电影配乐也不过如此而已嘛。如今享誉世界的电影配乐大师,居然就是这样开始电影配乐的工作的,实在是令人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以及才华横溢。
坂本龙一为这部电影写下的配乐《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流传甚广,甚至成为了超越电影本身的存在。
至于大岛渚为何要给坂本龙一打电话,其实完全是机缘巧合。大岛渚无意间在稻越功一的摄影集中看到了二人的照片,然后大胆地决定邀请他们出演。
那时候,不仅坂本龙一是电影新人,北野武也是一位新人。那时候的北野只是一名电视演员,而且是搞笑艺人。大岛渚敢于用他,也是很有魄力。对于大岛渚将自己带上了大银幕的舞台,北野武一直很感恩,将大岛渚尊为恩师,二人后期合作了大岛渚的遗作《御法度》,大岛渚于2013年去世时北野武参加了葬礼,并感言与大岛渚的合作“就像梦一般”。
但实际上,当时合作期间,大岛渚留给北野武的印象,却没那么轻松。
原本,坂本龙一之前就听说过大岛渚片场很凶很严厉,接到导演大岛的邀约后,坂本与大岛约法三章,不许骂自己,要是被骂就逃跑。大岛渚接受了。
然后,到了片场,坂本演得不够好时 ,可是导演碍于盟约,又不敢骂他。怎么办?就把气都撒到和坂本对戏的北野武身上:“你做什么呢!你怎么演的?你这么做坂本还怎么演啊?坂本都没办法演了!”
这搞得北野武平白挨了不少骂,让身为新人的他不得不整天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坂本龙一,则暗中发笑。
好在,挨了骂的北野武的表现无疑是坂本龙一、大卫·鲍伊三人组之中最好的,在表演上也只有他拿到了大奖(1984年每日电影最佳男配角),另外大岛渚则拿到了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剧本三项大奖,坂本龙一则顺利拿到最佳配乐。
至于大卫·鲍伊,在原始计划中,鲍伊的角色是由罗伯特·罗伊出演,但大岛渚坚持要鲍伊出演。在大岛渚的电影中充满了极端的感情色彩,鲍伊的出现令他眼前一亮,鲍伊仿佛是魔鬼与天使的双重化身,这大大刺激到了大岛渚的创作。可以肯定的是,鲍伊非常热爱日本文化,他早年曾经接触过日本的能剧,师从林德赛·坎普,在坎普的引导下鲍伊开始对日本文化情有独钟。
大卫·鲍伊是出了名的“雌雄同体”,并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的双性恋倾向。在《战场上的快乐圣诞》中鲍伊目光紧锁,眼神深邃而迷离。这种病态的性感,与坂本龙一忧郁少年的特质形成呼应。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触电”,表现力便惊世骇俗。
当时,大卫·鲍伊与坂本龙一都是当时炙手可热的摇滚明星,而北野武是一位喜剧演员。另外一位饰演劳伦斯上校的汤姆·康蒂,之前出演电影的经验也非常少。可以说,《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就是一部完全由新人撑起来的作品,但是大岛渚凭借自己独特且大胆的意志,促成了这样一个具有多民族文化色彩的剧组。
正是因为《战场上的快乐圣诞》获得了第36届戛纳金棕榈大奖的提名,主演兼配乐坂本龙一来到了法国。在那里,他遇到了意大利传奇大导贝纳尔多·贝托鲁奇。贝托鲁奇看完《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后,对坂本龙一及其配乐大加赞赏,正好见到了坂本龙一,于是就邀请他进行合作。
而贝托鲁奇的下一部作品,正是《末代皇帝》。于是,坂本龙一作为演员参演了这部作品,他饰演的角色是甘粕正彦,伪满警察的最高头目,也是直接操控溥仪的大特务。坂本中规中矩地演下了这个角色。
如果只是演员,那么坂本龙一的表现并不算太给力。但一个意外而来的变故,让坂本龙一真正出圈,一举成为了举世闻名的电影配乐大家。
在《末代皇帝》拍摄溥仪“登基”伪满洲国皇帝的一幕时,导演贝托鲁奇表示,希望这一幕的现场能够配上音乐,而原本的几个音乐小样,他都不满意。于是,知道坂本龙一拥有配乐经验的贝托鲁奇便要求坂本龙一立刻创作“登基仪式”的音乐。
一直以演员的身份参演其中的坂本龙一从没想过还要参与配乐。而且,他对中国的民族音乐也不甚了解,甚至拍片现场也缺乏器材。再就是,只有三天的时间,就必须要完成作曲以及录音工作。所以,一脸懵逼的坂本龙一面对导演突如其来的要求,原本是拒绝的,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突然没由来的交给他,这不是难为人么。
结果,贝托鲁奇用激将法对坂本龙一说:“不管是什么样的音乐,埃尼奥(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埃尼奥·莫里康内)可都是当场就立刻写出来哦。”受到刺激后的坂本龙一,只好立刻投入到工作中,用一台走音得很厉害的钢琴完成了创作。
原以为只是帮忙,配完这一首曲子就完了。结果,电影杀青了半年之后,坂本龙一又突然接到了制片人要求他制作电影配乐的电话,而且时间竟然只有“一星期”!
大吃一惊的坂本龙一,又不得不立即投入工作。此前完全没学过中国音乐的坂本龙一迅速设计出构想:用西洋的管弦乐做基本,大量放入中国风的元素,再加入德国表现主义的元素,营造出20世纪二三十年代法西斯主义崛起时期的感觉。短短一周的时间,坂本龙一完成了45首曲子,可飞到伦敦一看,电影已经又被导演剪成了另外的样子,做好的音乐完全配合不上。他只好又在伦敦重新改曲,一周没有合眼,工作结束后,就因过度劳累住进了医院。
以上,是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里有很精彩的演绎,回想当年像蛮牛一样地苦差或是一周写出四十多首曲子的传奇,坂本龙一在讲述时只是风轻云淡地玩笑一样一笑而过。
可以说没有《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就没有《末代皇帝》,也就没有后来的坂本龙一,没有了后来的“教授”。后来,他还曾与西班牙国宝级电影大师阿莫多瓦合作,以及为奥利佛·斯通的《野战排》创作配乐。
没有《战场上的快乐圣诞》,也没有后来的北野武。做了导演的北野,迅速贡献了《凶猛的男人》《那年夏天,宁静的海》《奏鸣曲》《坏孩子的天空》《火花》《菊次郎的夏天》等佳作,成为了新时期最具国际影响力的日本大导。
至于大卫·鲍伊,对于他来说,《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只是一次玩票,后来他又回到了音乐领域,并越来越伟大,成为一座高山,成为了“宝爷”,令后辈仰止。
好了,八卦这么多,该回到《战场上的快乐圣诞》了。
要讲这部片要讲什么内容,还是得回到导演大岛渚为何要拍这部电影上去。
上面也说了大岛渚是日本电影新浪潮的旗手,他很热衷于给日本电影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很先锋。有别于黑泽明、小津安二郎的醉心于自己,从己出发的电影美学,大岛渚更具有国际化意识。那时的他,即深刻洞察日本人的精神面貌,又熟悉西方思想的流变。
1995年大岛渚拍摄了纪录片《日本电影百年》,在片中谈及拍摄《战场上的快乐圣诞》的初衷问题:“那时候我觉得日本电影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每次都是以日本人的角度进行拍摄。我觉得很奇怪,只有一个国家的话,仗怎么打得起来,我在这部电影中将日本人与西方人同时涉及其中,事实上我确实执导了这部电影,但是我不能确切肯定他是否为一部日本电影。但我始终认为,电影是无国界的,现在我要脱离第一身份视角进行客观评述。”
是以,《战场上的快乐圣诞》的故事视线是劳伦斯上校,其实大岛渚也是劳伦斯先生,悠游于日本文化与西方文化之间,相互调和同时也迷失了自我。
1970-1980年代的日本,在经济上已经成为了世界第二,成为了新兴大国,但在国民意识上,却处于极度压抑的状态,在传统与西化之中,没有转过弯来。整个日本民族,那个时期都处于普遍性焦虑的状态,日本传统文化里具有浓重的压抑与克己意识,在他们的各种道与主义里,找不到“我”这个字,从而也看不到“人”。这一点,在传统的“武士道”上,表现的更为明显。
于是,在《战场上的快乐圣诞》一片里,说是战争片,其实更多的是精彩冲突,是文化冲突。真正的战场中场面,一场都没有。
故事发生在1942年,地点在南太平洋上的瓜哇岛上的一座日军战俘营里。在那里,被关押的战俘是来自战败的香港及缅甸战役中被俘的英军将士,其中包括约翰·劳伦斯上校(汤姆·康蒂 饰)等,负责看守的包括陆军大尉世野井(坂本龙一 饰)和大原上士中士(北野武 饰)。其中,世野井英俊阴冷,寡言少语。大原上士则作风粗鲁,冷酷无情。
在远离战火的战俘营中,随着时间的增加,这些全是男人的世界里,发生了很微妙的关系。战争的折磨下,在全是男人的地方,同性恋大行其道。
说到底,《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就是一部讲述同性恋为题材的影片。在这1980年代来说,真的是惊世骇俗的。要知道,奥斯卡直到2016年,才通过《月光男孩》算是真正接受了同性主题的影片。2005年的《断背山》还不能被广泛地接受呢。
《战场上的快乐圣诞》中的感情,来源于最不该发生的对象身上,一位是新来到的陆军少尉杰克(大卫·鲍伊 饰),另外一位则是监狱负责人世野井(坂本龙一)。
从杰克来到战俘营开始,他的阳光就融化了世野的心,一举将其俘获。
一方面,世野对杰克非常关照,但同时他又小心翼翼地去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只能通过研习剑道时高声吼叫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但冲突还是来了,战俘营中的朝鲜看守金本闯入营中,打算强暴荷兰战俘德容。(那时候的朝鲜是日本的属国,日军中有不少应招进来的朝鲜士兵。)世野的做法是当众处罚金本,让他进行剖腹。同时,需要战俘们进行围观金本死亡的过程。在日本的文化中,这是应当的行为。同时,世野这么做还有想要震慑一下始终不肯提供技术合作的英军老大的目的。
但是,英国人拒绝观看,觉得这过于残忍,而且看到日本人这种毫无人道的剖腹及介错的做法,更加不愿意接受所谓的合作了。
世野便宣布英日双方一起来“修行”,48小时不进食,以示清心寡欲。
这种方式,对于日本人来说,很好理解,可是对于英国人来说,简直是莫名其妙。文化的错位,使得双方对同一事件的理解,南辕北辙。至于效果,显而易见。
对于原本就饥肠辘辘的英国人来说,自然是各种不服。出人意料的是,杰克以祭奠死者为由,用红花做掩护,偷偷地为大家带来了很多馒头。尽管影片缺乏交待,但馒头的来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世野为表示自己的爱意,私下里对心爱之人杰克网开一面的做法,典型的东方式标准。
但是,杰克却不仅仅为了自己吃饱,他拿去了一大篮馒头,还顺手拿了个收音机。这下彻底了战俘营的安静。
随着圣诞节的来临,日军的突然检查,很轻易地就发现了收音机的存在。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必须要有人负责。那么,该谁来呢?
世野的处理方式很简单,也很东方,既然事情已经出现了,那么就必须要有人来负责。至于最终负责的人,是不是那个真正犯法的人,并不重要。只要整体上过得去,有人受了处理,就足够了。
事情很清楚,只是世野不想去处理杰克罢了。毕竟,那是他深爱着的人。
但是,偌大一个战俘营,负责人爱上了一名战俘,这种离谱的事,无论世野自己如何压抑,不想挑明,但还是传的越来越公开。以至于,世野的勤务兵深夜潜入牢房,打算刺杀杰克,想要了解此事。
结果,却被杰克反杀。然后,杰克打算带着劳伦斯,一起逃走。没曾想,却在半路上跟来探望他的世野井撞个正着。北野武饰演的大原上士闻风赶来,打算处决这两个越狱者,世野井却转身挡在了枪口前。这等于是,世野向所有看守表明了自己的取向,展现了他爱上了杰克的一面。
这个时候,被判处了死刑的劳伦斯,终于搞明白了东方式的处理方式。原来,他被当成了替死鬼。
这里,影片探讨的主题也就凸显了出来。影片集中探究了“耻”的含义。日本人谈的“耻辱”是指的一个人的行为对周围人的影响,不仅仅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对周围的人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朝鲜看守金本强暴荷兰士兵,是耻辱的行为,玷污了看守团队。勤务兵不听指令,盲目行事,也是耻辱者,违背了看守者的守则。
大原上士质问劳伦斯投降的行为,也是觉得作为一名战士,为什么不战死,而是选择投降?在日本人看来,这种行为是可耻的。
但是,在劳伦斯看来,每个人的选择只代表他自己,如果要负责也只对耶稣负责。个人在战争中,完全没有必要必须以自我的牺牲来成全这种盲目崇拜的行为(也就是日本人经常所作的如切腹这种事),基督教追求的是自我的救赎,而日本人所信奉的上帝则是“天皇”,并以个人服从集体为毕生所追求的信仰。
所以,为了维护整个系统的秩序感,个人的是非曲直可以忽略不计。也因此,劳伦斯被作为替死鬼,在日本人看来是合理的。在那一幕戏中,绝望中的劳伦斯发了一回飚,他冲过去掀翻了供放着牌位的桌子,脱口而出一段只能由英方演员来说的台词,首当其冲的一句:是你们信奉的那些混账的神,是他们让你们变成这个样子的!
按说,劳伦斯必死无疑。
但是,随后圣诞节的来临。奇妙的事情居然发生了:自称喝醉的大原上士,将劳伦斯叫来,对他庆祝圣诞快乐,并说自己当晚就是圣诞老人,然后把杰克与劳伦斯都给放了。
大原这个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粗鲁的日本士兵,虽然性格残暴,但关键时刻,他轻轻挥出一手,就将整个事件给解决了。
大原知道自己的上司喜欢杰克,也知道劳伦斯属于躺枪,于是趁着圣诞节的端口,在不打乱牌面的情况下,私底下做点手脚。
翌日,当世野问起原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大原上士直接说,他发现了收音机其实是一名中国战俘拿的,已经被他枪毙了。劳伦斯与杰克都是无辜的,所以,他就放了他们。至于为啥当天没有汇报,而且没有事先上报,就擅自做主,大原也称自己喝高了,所以现在愿意独自承担责任。
世野当然清楚一切的由来,但对于大原的擅自做主,他必须做出惩罚,于是他说:作为处罚,要关你几天禁闭,期间可不许再喝酒哦。与此同时,世野井递给原上士一根香烟,后者虔诚地领受,并安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这一事件过后,更大的冲突随之而来。影片中,所展现的瓜哇岛的战俘营一片和平,但实际上日本人对待战俘却并不是这么简单。“巴丹死亡行军”就是凶残日军犯下的又一桩灭绝人性的罪恶,“120公里死亡15000人”就足以证明日本的残忍本性了。
无论世野井是否爱上杰克,他毕竟是一名日军上校。接到上级命令,他要求英俘方提供一份擅长使用武器和爆炸物品的技术人员的名单。但是这个英军战俘里的带头大哥始终不肯屈膝,同时坚决不让出俘虏群老大这把交椅,这就让世野井动了杀机,必须要处之而后快。
然后,影片的高潮来了。当世野井要公开处死英军战俘营老大时,杰克站了出来,他来到了世野的面前,当中给了他一吻。
世野井惊呆了,一万个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惊世骇俗。世野晕了过去。杰克,也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其实,世野一直有一个心理包袱。他原本处于二二六兵变中的少壮派那一系的,但是事变前他因为职务变动,逃过了一劫。可是,在他的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属于被流放的状态,极度渴望被接纳,又不得不极度压抑自己。
对于杰克来说,他也有自己的心病。那就是他的弟弟,他曾经明知道学校里的高年级的同学要欺凌自己的弟弟,但他还是选择了龟缩,躲起来拒绝搭救自己的弟弟。这种背叛亲人的罪感,始终在压抑着他。
所以,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状态,但同样压抑着的心,让世野爱上了杰克,也让杰克能够充分理解世野的心情。
但无论如何,杰克当众亲吻世野的做法,是不能被容忍的。尽管,他只是为了搭救上司。
拯救他人,牺牲自己。杰克的做法,居然成了连接东西方思想的纽带,甚至达成了一致。
牺牲自己,成全集体,杰克的做法,获得东西方一致的认可。尽管,这种认可,必须以杰克的死来作为结局。
因此,在最后杰克被埋入黄土等死时,多愁善感的世野井偷偷割下了他的一缕头发珍藏起来。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再去搭救自己的爱人,但他在献上告别仪式,仍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影片的最后,是4年后,日军战败,盟军获胜。作为胜利方的代表,劳伦斯来与大原上士进行道别。此时,大原上士被认为有罪,要在第二天被处死。
大原上士不解地问:谢谢你,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明白一点,我跟其他士兵所犯的罪并没有什么两样(也就是说:干嘛非得挑我?)。
劳伦斯表示,如果是由我来选择,我肯定会选择释放你,让你回家去。但是,你是那些认为自己绝对正确的人们选出来的牺牲品,就如同当年你和世野井上尉认为你们完全正确一样。
到了这里,东西方文化在对撞与冲突之后再一次完成合流。因为,世野井已经去世,而这座战俘营又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负责,那么就只有大原上士来承担了。至于为什么是他,没有原因,就是需要有个人被选中来作为代表而已。
这里,曾经的劳伦斯,变成了现在的大原上士。曾经的大原上士,变成了现在的劳伦斯。
大原上士最后对着镜头说: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影片结束。
对于一部1983的影片,现在来看节奏显得慢了一些,我不得不选择1.25倍速去看。
但是,其主题,其思考性,却并不显得老旧,依然值得思考。
是的,圣诞节的当口,对于我们这些东方人来说,的确值得看看这部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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