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放牛郎到行乞僧,朱元璋有着一段与苦难如影随影的过去,这段过去深深刺痛着他的灵魂,即便后来荣登大宝建立不世伟业依旧隐隐作响。

而与此同时,这段过去亦是塑造他鱼跃龙门的根本所在,如果没有彼时的苦难,那么或许便不会有后来的皇帝朱元璋。

总而言之,这段过去既伤害了朱元璋,同时也造就了他的未来,那么后来的朱元璋如何面对这段颠沛流离的过往?

朱元璋

一、少年朱元璋——地主刘德的压迫

作为构成朱元璋少年时期回忆的一部分,地主刘德与他之间的恩恩怨怨,是朱元璋始终不曾忘怀的。

因此透过朱元璋得势之后与刘德的“再相逢”,实质便可窥见后来朱元璋对于少年时期遭遇的态度。

1339年,12岁的朱元璋跟随父亲朱五四迁居至钟离县太平乡孤庄村,与当地的名门望族刘继祖(刘德之兄)比邻而居。

彼时为了谋得一餐饱腹,父亲朱五四从地主刘德手中租种了些许田地,构建起了一家人赖以生存的根基。

由于家中触目可见的清贫,年幼的朱元璋不仅常年居住茅屋,更要以羸弱之躯承担起养活自己的责任,因此他便在父亲的安排下,为地主刘德放牛谋生。

此时的朱元璋一如古代社会底层的少年人一般,怀揣着一份“知识改变命运”的渴望。

但是没有得到命运眷顾的他,被一个“活”字压榨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而读书自然是遥不可及的幻梦。

然而时代背景下的朱元璋,不仅渴求知识的愿望被扼杀在摇篮,且生活上的被压迫亦令他与家人为之焦头烂额。

众所周知元朝时期的豪强地主,对上欺瞒朝廷逃避税务,对下勾结地方官员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欺压百姓,而地主刘德便是具有显著代表性的一例。

对于租种自家土地的佃农,刘德极尽苛刻之要求,在佃租、赋税等方方面面巧立名目,以此来将佃户们的劳动所得盘剥压榨。

如此也就导致大多数佃户苦苦耕作一年之后,粮食却大部分进入了地主刘德的粮仓,自身甚至连果腹都是奢侈,只能再去向刘德借高利贷,以此陷入恶性循环当中,成为刘德的“牛马”。

与此同时,对待租种自家田地的佃户,刘德俨然视之为“猪狗不如”,常常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动辄便会施以惩处。

正因如此,作为佃户之一的朱元璋家庭亦深受其荼毒,而为刘德放牛的朱元璋本人,自然也逃不过刘德的压迫。

就这样朱元璋及其家人常年生活在刘德的压迫之下却无力反抗,只能日复一日的在看不到明天的生活中为明天而奔波。

然而时至1344年春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令朱元璋一家本就苦不堪言的生活雪上加霜,宛如大厦倾塌在即。

时年间,接连数月的干旱导致大地干涸龟裂,而突如其来的蝗虫则将硕果仅存的青苗扫荡一空,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希望瞬间分崩离析。

然而厄运并未就此结束,紧随其后的一场瘟疫席卷而来,64岁的朱五四在四月初六当即身亡,而此后仅有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长兄、母亲等人相继离世。

至此,朱元璋的家庭彻底分崩离析溃于一旦,而此时的朱元璋年仅17岁左右。

本着“入土为安”的想法,朱元璋与二哥朱重六合计着将父母埋葬,然而苦于囊中羞涩而无能为力。

为此朱元璋与朱重六一同找到了刘德,希望他看在多年间主客一场的份上,能够施舍一块坟地,好令朱元璋将父母安葬。

然而面对这一请求,刘德不仅丝毫不念及情分,反而将朱元璋兄弟二人大骂一通,以致二人只能铩羽而归,幸有同村之人获悉后赠地一块方才将父母安葬。

透过上述朱元璋少年时期与地主刘德之间的恩恩怨怨,实质上已能窥见刘德究竟在朱元璋的记忆当中,构建起怎样一份个人形象。

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给地主刘德放牛的朱元璋,当上皇帝衣锦还乡后,刘德怎么样了?

二、朱元璋的“衣锦还乡”

元历至正二十六(1366)年四月,朱元璋所部攻占被张士诚占据6年左右的濠州之时,朱元璋虽尚未称帝,但已身为吴王且帝业已成定局。

因而此时的朱元璋再难按捺内心返乡的强烈愿望,在19天后从南京出发前往濠州,由此开始了阔别12年后的首度“衣锦还乡”。

返回家乡之后的朱元璋,前往孤庄村拜谒了父母的坟墓,且与旁人敲定了诸多关于祖坟的事宜,如本欲迁墓安葬的朱元璋,在旁人劝说下“乃不复启葬,但增土以培其封”。

此外,从放牛郎摇身一变成为皇帝的朱元璋,亦召集昔年间在孤庄村的亲朋友邻汪文、刘英见面。

汪文的母亲乃是朱元璋的干妈,朱元璋称之为“汪氏老母”,且在当年朱元璋家破人亡之际,汪氏老母掏出压箱底的钱为之购置了香烛礼品等,此后依旧是她让自己的儿子帮助朱元璋安身寺庙。

刘英的父亲则是刘继祖,正是昔年间朱元璋安葬父母之时,赠送那块地的人。

明眼可见,返乡之后的朱元璋当即便开始了针对往日恩情的报答,而实质上他的报答并非是从此时开始的。

包括汪文、刘英等多位家乡亲邻,早年间朱元璋军中得势之后便曾前去投靠,也悉数得到了朱元璋的殊遇被任命为贴身侍卫,据载“解佩剑赐之,朝夕侍御”。

在朱元璋称帝之后,更追赠刘继祖为义惠候、刘氏夫人为侯夫人,追赠赵氏干娘为四品“太恭人”、其丈夫为正四品“明威将军佥指挥使司事”。

“侯氏老母”被追封的官职记载不详,但根据她对朱元璋的影响,可想而知朱元璋会回馈怎样的报答。

朱元璋的报恩远不止于此,如后来将汪文、刘英的儿子皆接到南京国子监读书,且在生活上予以优待……

回到1366年朱元璋“衣锦还乡”之中,在与昔年恩人之后人见面之后,朱元璋紧接着便召集全村的人予以宴请。

除此之外,朱元璋将孤庄村中二十户人家悉数命名为“亲邻”,要求他们为即将兴建的朱氏祖坟世代守墓。

按照此时的观念或许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但在彼时则是求之不得的殊遇,因为朱元璋在赐名“亲邻”的同时,更赠“朱户”(朱红色大门)且要求当地政府免除他们的徭役赋税。

当然,朱元璋的回馈亦不止于此,后来的孤庄村二十户人家也陆陆续续得到了其它的恩惠,如1367年太子朱标曾至孤庄村,赏赐各家钞币不等……

从恩人到整个孤庄村的村民,朱元璋大张旗鼓的报答着昔年间的同乡,但俗话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针对昔年间与刘德之间的那份恩怨,朱元璋又将如何处理?

届时,朱元璋与刘德之间昔年间的恩怨,乡亲们也是熟知的,因此在该次返乡后孤庄村的乡邻们一致向朱元璋建议“治罪刘德”。

然而朱元璋却说:“此世情耳,不必问。吾贫时,彼岂知今日为天子耶?”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是正常现象,当年我家贫之时,你们谁知晓我会成为天子?

不仅于此,朱元璋更是特别赠予刘德田地三十顷,且免除了十年的赋税。

导致朱元璋选择以德报怨的原因有许多:身为皇帝的朱元璋为彰显仁义道德而宽宏大量、刘德的兄长,正是当年赠地朱元璋的刘继祖……

而在诸多原因当中,有迹可循的一方面原因亦有:朱元璋时常将自己与汉高祖刘邦对比。

刘邦

三、朱元璋常与刘邦对比

至正十四年间,朱元璋设宴招待李善长之际,李善长吃人嘴短且有施展抱负的意向,因此称朱元璋若能效法刘邦,平定天下易如反掌。

这是朱元璋与刘邦的第一次“相遇”,而在此之后刘邦便成为朱元璋心目当中效仿的对象,正因如此后来刘基来投之际,朱元璋更吟诗“汉家数百年天下,尽在张良一借间”寓意自己的张良来了。

其间在诸多史料当中皆有记载,如《明史孔克仁传》中便有“太祖以汉高自期。”

然而随着朱元璋渐渐如刘邦一般创建了一份宏图霸业,并与之站在同等地位之后,他看待刘邦的目光亦随之发生了变化。

一如所有的攀登者总要在达成一个目标后,将此目标作为垫脚石以期走向更高处,当朱元璋自以为已经与刘邦站在同一线之际,所思所想便是如何胜过刘邦。

众所周知,同样作为开国帝王的汉高祖刘邦亦有着相似的“衣锦还乡”,其间刘邦大肆设宴款待乡里,此前无论有恩有怨之人皆受邀参加。

因此或许一开始,朱元璋便将自己的衣锦还乡,与汉高祖刘邦之间形成了一份对比,由此也就令他得以在后来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汉高祖豁达大度世人皆知,但他记恨嫂子而封侄子为羹硕候,怨恨雍齿过去的背叛而不予封赏,如此汉高祖的度量也算不得很宽宏……”

在朱元璋开始试图将刘邦作为垫脚石,以衬托自己的形象之后,曾有过诸多贬低汉高祖的言论,而上述便为其一。

其间朱元璋并没有明确的指出自身什么,但似乎所有人都明白他不语间指出了,自己在称帝之后针对地主刘德以德报怨之事,以此令自己的形象胜出汉高祖一筹。

那么回到上述朱元璋返乡之际,或许便是因为其自比于刘邦而选择以德报怨,毕竟将刘邦的形象树立复又由自己来击破,以将长期积攒在刘邦身上的臣子崇拜转移到自身,这种破后而立的手段对于朱元璋而言实在是小把戏。

因此,时时处处朱元璋皆会下意识的想要压过刘邦一头,而不仅宽宏大量的饶恕刘德,更赠其田地以德报怨,在朱元璋看来无疑是与刘邦形成对比的机会,所以也就造就了地主刘德的遭遇。

总而言之,无论朱元璋究竟出于怎样的心态选择以德报怨,但归根结底刘德并未因昔年间的得罪,而遭受到灭顶之灾,且得到了相应的恩惠。

文献检索:

《洪武皇帝朱元璋与孤庄村三户农民》——第十四届明史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1-07-15

《朱元璋与刘邦一段并非英雄重英雄的往事》——《新历史》——2009年1期

《朱元璋三返家乡凤阳考述》——安徽科技学院学报——2017-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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