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来到浙江台州,登华顶千米之巅,观华东最大的野生云锦杜鹃林。忽地雾来雨至,一片迷离。艳阳里惯看花开花谢,烟雨里赏花也别有风情。
偶闻几声鸟鸣,雾霭中花色若隐若现,似清非清。猛吸一口,花香浸润心房,清新通透灵魂,顿觉独占了整个花魁。
踯躅其中,这些碧芙蓉愈发娇媚。矮脚树上簇满垂垂花儿,引人怜爱。高大的则沧桑虬屈,横枝斜丫下落英缤纷。几位美女不忍踩踏,凌波微步扭闪曲行,银铃般的笑声惊飞花瓣。沿途遍插如诗如幻的雾凇、云海、日出等图照。
于漫野中寻那杜鹃王并非易事。在精品园前,一棵云锦傲然从雾中挣脱,有人称曰新杜鹃王。凡遇沿途大盛之树,我均探问之。
破解禅机有时无心。翌日清晨,那杜鹃王树如故人般赫然标识在下榻的茅棚后,原来,最美风景就在自己心中。
今人徜徉的地方,古代许多文人墨客、高僧大德都曾踏过,留下了或浓或淡的笔墨故事。不单智顗在华顶妙悟佛法圆融真谛,李白也不远千里来此寻得观自在。
一句“天风一日吹我梦,我梦再上天台东”,道出“诗仙”浓浓神往情。李白从京城长安直奔江南东道天台山,当抵达“高百越”的华顶时,眼前白云悠悠,花树高洁,他即喜欢上这绝妙之地。冬霜夏露,葛玄茗圃、书圣墨池留下他悟道学法的迹印,归云洞、药师庵留下他青灯苦读的身影。江湖夜雨中,太白穿越星空,与智者大师、司马承祯对影成三人,最终抛弃浮华,仰天大笑而去。
此刻,华顶通人性似的转换来晴蓝天。风吹来,华顶寺钟声送远,天地深邃开阔,苍翠丛林如麦浪起伏,古道滑光黝亮,茶园内茶叶芊嫩翠绿。路旁的杜鹃也拭去了水滴,迸发出无限烂漫。
在酷爽的山中与我同品茶的是七旬的方教授。当年,年方十八的方姑娘,来到华顶林场做了一名知青。之后十几年,华顶见证了她的青春爱情,也洒下了她成长的芳华。在此,她听过冬雪压枝的寂寥,纠结过日落西山的惆怅,也目睹星月下满山萤火虫飞舞的浪漫,更默读过满山啼血、层林尽染的壮美。
如今她每年回到华顶,听听山涛,看看这些与她同哭笑过的山花。她的皱纹如同行落的花瘪,乐观却似那朵即将盛开的花骨朵,而她的余生注定有桫椤花一朵。
是夜,寂静得只有挽留不住的簌簌落花声。我数着数着,忘记了化作春泥的伤,最后与月光一起安放时光,枕着暗香悄然入睡,梦里全是小桥、流水、飞花,还有宁静的故乡。
归程,我想折枝花带走,但能带走全部吗?既然清空了贪婪,那就挥一挥衣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