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河道总督,指的是张文浩。
张文浩是顺天大兴人,是清朝嘉庆、道光年间的官员。他多年从事治理河患工作,具有丰富的治河经验,官至河道总督。河道总督负责管辖黄河、淮河、运河的防治工作,虽然不属于封疆大吏,但位高权重,历来是一门肥缺。
河道总督衙署 不过,河道总督不好当。在晚清时期,黄河、淮河流域经常发生洪涝灾害,给防治工作带来极大的困难。平时还好,一旦出现大规模洪涝灾害,河道总督的官帽子立即变得危险起来……
1824年11月,狂风大作,暴雨倾注,导致黄河在高家埝十三堡发生溃堤决口,洪泽湖水泛滥成灾,立即将淮、扬二郡淹没成为泽国。
黄河 道光皇帝大怒,命大学士汪廷珍、尚书文孚紧急前往江南查办,将河道总督张文浩“着革职,先行枷号两个月,听候严讯”,后来遣戍伊犁。同时,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孙玉庭“徇隐回护,交部严议”,最终革职留任。
一次黄河的溃堤决口,导致一名从一品大员、一名正二品大员丢了官帽子!
张文浩被革职后,河道总督由严烺继任;汪廷珍被革职后,两江总督由琦善继任(正是那位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与英军签订《穿鼻草约》的两广总督)。
琦善 1825年初,到了张文浩启程前往伊犁的日子。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此时的张文浩,不再是风光八面的河道总督,而是罪人之身。在正常情况下,除了至亲外,是不会有官场上的同僚来给他饯行的。可是,令张文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两江总督琦善、河道总督严烺双双赶来饯行。
在饯行时,琦善、严烺给足了张文浩的面子。
首先,他们将张文浩请进内厅,摆上一桌酒宴,给他饯行。张文浩作为罪人之身,自然要坚决请辞。在琦善、严烺两人的坚持下,这才来到内厅。
琦善拉住张文浩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三兄此行,乃为国家办事。人生作官不能无公过,圣明在上,不久自必赐还。”
道光皇帝 琦善特意交代张文浩的僚属,说:“张大人奉旨出差,尔等应照常伺送。”明明是遣戍伊犁,琦善却很客气地说成是“出差”,等于是在顾全张文浩的面子。
张文浩闻言,自然感激涕零,溢于言表。
张文浩此行遣戍伊犁,行程万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归期(实际上他在伊犁曾经立下军功,请求回家,但道光皇帝仍然在气头上,拒绝了,于是他老死于伊犁,未能叶落归根)。对于他而言,心中最牵挂的,就是家里的老父亲。老父亲年老力衰,不能跟他一起前往伊犁。他走之后,老父亲怎么办呢?
伊犁 琦善看出了张文浩心里的顾虑,也了解到他家里的实际情况,便宽慰他:“我三人才辁任重,将来恐尚不能望三兄地步。三兄行后,老伯处自当代为侍奉,切勿记念。”张文浩在家里兄弟中排行第三,因而琦善尊称为“三兄”。
听到这里,张文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跪下来感谢琦善、严烺两位总督大人的一番盛情。
酒过三巡后,张文浩就要出发上路了。按照规矩,此时的张文浩,只能从衙门的侧门走出去。琦善、严烺制止了他,命人关上侧门,打开中门,请张文浩乘坐轿子从中门出去。在送别时,他们纷纷早已准备好的鼓乐和礼炮,敲敲打打炮声隆隆地将张文浩送走。
照行程安排,张文浩一行要在万柳园码头上船,渡过黄河。琦善、严烺在张文浩离开衙门后,马上乘坐车马赶往万柳园码头,要在那里送张文浩最后一程。可是,当他们在万柳园码头等待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张文浩。后来有人来报告,说张文浩已经从偏僻的小路渡过黄河。
黄河 张文浩走了,琦善、严烺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他们随即来到张文浩的家里,看望慰问了他的老父亲,嘘寒问暖不在话下。1个月后,琦善、严烺筹集了1万两银子给张文浩父亲送来,还安排人手护送他们回到老家。
严烺与张文浩是相处多年的同僚,关系非同一般。他来给张文浩送行,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琦善与张文浩仅仅是泛泛之交,他为什么要来给张文浩送行?
用《水窗春呓》的话来解释,便是“当日清议,极重友朋一伦,比于君父,而冷暖之际,好名者多,纵不出于中,亦尚有官场局面在,所谓告朔之饩羊也”。这是说,当时官场上非常重视人情冷暖。哪怕是有人遭遇不测风云,也有起码的人情往来,不足以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