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2月15日,刚过完新世纪第一个春节的人们打开电视机,看到了一部注定在国产电视剧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魔幻剧。
剧名叫做《西游记后传》。
说来有趣,就在这部剧播出的同一天,六小龄童版的《西游记续集》也在央视迎来了首播大结局。
两部剧都是取材西游,几乎同时播出,六小龄童的表现让人回忆起大闹天宫的美猴王,而这部非主流的《西游记后传》也自然被人寄予厚望。
然而,热情很快被冷漠取代。
《西游记后传》完全脱离了吴承恩的叙事路线,也远不如周星驰改得生动有趣,一度被冠以“鬼畜”“cult”等标签。
直到后来,这部“烂剧鼻祖”才一步步咸鱼翻身。
如今在挑剔的某榜上,它的评分已经从3.9分变成了7.8分。
与电视剧“低开高走”的命运不同,毛阿敏为电视剧演唱的片尾曲20年来一直传唱不衰,成为80后、90后练歌房里的保留曲目。
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春又来看红豆开
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
真情不在
这首歌叫《相思》,曲作者是三宝。
正是一曲《相思》为电视剧增色不少,也把毛阿敏的唱功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三宝擅长驾驭各种曲风,和众多歌手都有合作。
《西游记后传》的主题曲《我欲成仙》由刘欢演唱,曲风实在乖张洗脑,“我欲成仙,快乐齐天”的歌词也让人听一遍就忘不了。
这首歌也是三宝作曲的。
许多人听到“三宝”这个名字都会感到陌生,那是因为他一直默默专心做音乐。
其实翻阅三宝的经历,他的音乐人生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
1956年,一位名叫辛沪光的23岁江西姑娘就要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她精心准备了一首音乐交响诗作为自己的毕业作品。
没过多久,这首音乐交响诗就在学校引起了轰动。
时隔不久的1958年,两个名叫何占豪、陈钢的年轻人又在上海音乐学院写出了小提琴协奏曲《梁祝》。
正是这两部作品传到东欧,被誉为东方音乐中的“二珍”。
辛沪光创作的就是家喻户晓的蒙古音乐交响诗《嘎达梅林》。
一个江西姑娘,怎么会喜欢上蒙古族音乐呢?
辛沪光有个蒙古族同学叫美丽其格,受这位同学的影响,辛沪光慢慢喜欢上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才开始了蒙古族音乐的创作。
美好的大学时光里,辛沪光与单簧管专业的包玉山相恋。
毕业后,她怀揣对蒙古草原的向往,追随包玉山前往内蒙古歌舞团,后来调入内蒙古艺术学校任教,包玉山则在呼伦贝尔盟报社当记者。
1968年,包玉山与辛沪光的第三个儿子出生,取名“那日松”,也就是三宝。
三宝从小就流露出异乎寻常的音乐天赋,当时收音机里播放歌剧《红色娘子军》《白毛女》,三宝听几遍就能记住。
辛沪光有段时间好奇自己的唱片会无缘无故地丢失,后来才知道是三宝偷偷拿去听了。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想不喜欢音乐都难,三宝3岁拉琴,9岁练习作曲,从此与音乐结缘。
有一次,学校组织元旦演出,小三宝心血来潮写了一首曲子,连懂音乐的母亲都赞不绝口。
以至于学校老师听完有些怀疑:“这么好的曲子,是你自己写的吗?”
1976年,三宝一家搬到了北京,结束了8年的内蒙童年时光,而这8年的时光也对三宝产生了很深的影响。
三宝讲过一个关于父亲与狼的故事,那时候父亲和同事骑着摩托去采访,途中遭遇了狼群的围攻。
狼怕火,他们就把衣服什么的能烧的都烧了,等到狼群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脱的只剩一件内裤。
三宝说:“有狼的时代,那是属于父亲的时代,也许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而我们现在听说和谈论的都不过是一个久远的传说。”
就是带着这种对传说的敬畏,三宝的音乐风格中既有蒙古草原的苍茫粗犷,又有蒙古人的勇敢细腻。
多年后,他写下了《暗香》。
这首歌时而如涓溪缓缓而流,时而如耸瀑奔腾不止,收放自如,恰到好处。
歌如人,人恋土。
三宝的少年时代在北京度过,那也正是民众思想大解锢的时期,中国改革开放后的“初代文青”诞生了。
这些年轻人开始写朦胧诗、玩摇滚、跳迪斯科,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渴望。
长到十几岁,三宝迷上了比较小众的“扒带子”。
所谓“扒带子”,说的是当时内地流行音乐比较落后,就听港台录音带,把音乐中的每种乐器分开记谱,这其实很考验乐感。
许多音乐人也是在扒带子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
1986年,三宝为“甜歌手”田昕光写了一首《失去的温暖》,这也是三宝的处女作。
按他自己的话来讲,这首曲子很“简陋”。
但正是从这种简陋的尝试开始,三宝用近十年的时间磨练自己,终于迎来了机会。
如果说八十年代属于西北风和邓丽君,进入九十年代,内地歌坛开始追求成熟的流行音乐。
但现实是残酷的,内地流行音乐的整体水平要比港台低很多,因此许多歌手和制作人都借力港台资源。
但在1993年,刚从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毕业两年,三宝就已经能做到和李宗盛、卢冠廷合作了专辑《我就是这样》,后来为苏芮写了好几首歌,实现了创作输出。
也是在这一年,26岁的女歌手那英签约台湾福茂唱片,成为走在流行最前沿的内地歌手。
一年后,那英发行了首张个人专辑《为你朝思暮想》,同名主打歌带有明显的台湾流行乐味道,曲作者正是台湾音乐界的重量级人物薛忠铭,他曾为张信哲、黎明等人写歌。
内地真正出现可以与港台媲美的原创音乐,是在1995年。
这一年,毛阿敏发行了专辑《渴望》,其中除了《渴望》《篱笆墙的影子》等“乡土情歌”外,还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惊喜。
三宝在这张专辑中为毛阿敏写了一首《我不想再次被情伤》,编曲采用了欧美流行手法,听起来非常新潮。
这首歌拿到了香港电台1995年第一季度十大金曲第一名。
其实,三宝在此之前也为那英写过歌,电视剧《海马歌舞厅》的片尾曲《一种感觉》融入萨克斯元素,充满慵懒之感,正是三宝所做。
1996年,三宝又为新晋偶像歌手景岗山量身打造了《我的眼里只有你》,这首歌可以说妇孺皆知,谁都可以跟着旋律哼几句。
如此说来,那个年代一些有才华有想法的音乐人都在推陈出新,这其中自然要有三宝。
在一档访谈节目中,三宝曾直言不讳评价古典音乐大师:“我不喜欢莫扎特,他的音乐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大部分没什么价值。”
在他看来,音乐不能重复,自己写就要写风格不同从前的歌。
从1998年开始,三宝迎来了个人最辉煌的黄金作曲期。
他为孙楠量身定做的电影《不见不散》同名主题歌传唱大街小巷。
也许是跟冯氏喜剧很合拍,三宝先后给《没完没了》和《大腕》写歌。
特别是在《大腕》中,王菲演唱的《白痴》充满魔幻色彩。
这首听起来“很王菲”的歌正是出自三宝之手。
那几年,内地言情类的电视剧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海岩剧,另一种就是民国剧。
海岩剧在捧红众多演员的同时,也让歌手孙楠大火,他演唱的《你快回来》和《拯救》都是海岩剧中的音乐。
三宝与这类剧没有太多交集,却在民国剧中找到了艺术高地。
他写的《让她降落》成为电视剧《金粉世家》的片尾曲而被观众所熟知。
这首歌也被网友标榜为难得一见的编曲神作。
每每音乐响起,冷清秋和金燕西的悱恻爱恋就又浮现眼前。
或许这就是好的影视配乐的一个特征吧,和故事融为一体,让人久久难忘。
《金粉世家》出来后不久,另一位导演赵宝刚拍摄了《像雾像雨又像风》,又掀起一阵民国热。
那时候,陈坤还不是雨化田,周迅还不是青樱,孙红雷也不是刘华强,一切都是青涩的。
三宝创作的《让梦冬眠》与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相得益彰。
时隔多年,故事情节可能已经让人淡忘,但只要音乐响起,一张张鲜活的笑脸又会重现。
也就是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内地电视剧越来越快餐化,鲜有好的爱情剧问世。
巧合的是,三宝也很少再为爱情剧写歌,只是偶尔做做纯音乐。
三宝其实早就开始对影视配乐情有独钟,而他的成长中一直接受古典音乐熏陶,还一直在大型交响音乐会上担纲指挥,因此他的配乐听来很高级,很有学院派的风味。
1999年,张艺谋拍摄《我的父亲母亲》,章子怡穿着大花棉袄出演招娣,这也是她的电影处女座。
当三宝为电影配的终曲响起,似乎是想为这个纯朴的爱情故事画一个带泪的句号,让很多欢众哭得稀里哗啦。
一年后,张艺谋拍《幸福时光》,赵本山和董洁老少搭配,上演了一出接地气的喜剧。
张艺谋又找到三宝为电影作曲,这次的终曲,少了几分凄美,多了几分温馨。
从冯小刚到张艺谋,三宝总能在导演、剧情、音乐方面找到平衡。
骨子里,三宝对草原有一份割舍不断的情谊,这也体现在了他的音乐创作里。
2002年,擅长导演“草原片”的夫妻搭档赛夫和麦丽丝要拍《天上草原》,娜仁花、图们、腾格尔等许多从草原走出来的艺人都热情加入。
这其中也包括早已离开草原多年的三宝。
他为电影所作的配乐,如同一首首史诗,描绘着草原的风土人情。
后来,三宝凭借《天上草原》拿到了金鸡奖最佳音乐。
也是在《天上草原》上映的这一年,电影《嘎达梅林》也与观众见面。
嘎达梅林是内蒙古草原解放前的英雄。
“噶达”在蒙语中意为家中最小的兄弟,“梅林”是官职,即亲王的总兵。
当年,母亲辛沪光亲手创作了音乐交响诗《嘎达梅林》,时隔多年,三宝也自然当仁不让地为电影配乐。
回想起文革时,《嘎达梅林》同很多优秀作品一样被禁。
1974年,《嘎达梅林》解禁,三宝和母亲一起守在收音机前兴奋地听着曲子,百感交集。
马头琴声悠扬,草原人的无畏品质让人动容,嘎达梅林的英雄故事与三宝、辛沪光的音乐一样长存。
如果说三宝的创作深度止于此,那么他的成就也不必大写特写。
一个优秀的音乐人,他的贡献应该具有开拓性和不可替代性。
三宝,是做中国原创音乐剧最执着的一个,刘欢称他是“中国音乐剧教父”。
他常在古典与流行中穿梭,正如他自己所说:“音乐无界,至少我不自我设限。”
2005年,三宝的第一部音乐剧《金沙》公演,引起强烈反响。
两年后,三宝带着音乐剧《蝶》赴韩国演出,韩国人现场看后很惊讶,认为这部剧已经超过了日韩的水准。
音乐剧跟话剧比,没有明星效应,只能靠剧本和音乐撑起来,难度可想而知。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后来,三宝又先后创作了《三毛流浪记》《钢的琴》《聂小倩与宁采臣》等作品。
其实,优秀如三宝,也不过是的凡人,他经常因为写作品忙得忘记吃饭。
有时候,一段不成型的曲子总是在脑海里浮现,吵得他夜里睡不着觉,三宝就听刘宝瑞的相声,声音调得很小,慢慢才能睡着。
上世纪九十年代,还是上海音乐学院学生的丁薇拿着自己写的小样给三宝看,三宝把她拉进了大地唱片,并帮她做了专辑《断翅的蝴蝶》。
丁薇评价三宝是“工作拼命的人”。
多年前,三宝曾因心脏衰竭入院抢救,经过5个小时的心脏搭桥手术,三宝脱离了危险。
正如三宝自己所说,他把精力都奉献给了音乐。
“还有没干完的事,老天不会收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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