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抗疫：难以模仿的东亚“奇迹”
纵相新闻2020-04-20 22:13
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 冯茵伦
新冠疫情肆虐，在全世界攻城掠地，不少国家亮起红灯。截至目前，全球累计确诊飙破240万例。
从1月开始，东亚三国中、日、韩无一幸免，俄罗斯在近期也遭遇疫情爆发。然而，作为他们的邻国，被疫情包围的朝鲜，提前封锁国境，以背水一战之势，布下最严防控网。至今依然维持"零病例"的纪录，成为全世界为数不多的"防疫净土"。
最早"关门"，最严防疫
朝鲜劳动党机关报《劳动新闻》曾写道："哪怕出现一名感染者，后果也将不堪设想。"数十年的"孤立"和国际制裁下，朝鲜的公共卫生系统较为脆弱。但或许正是基于这一劣势，朝鲜比其他国家有着更为敏锐的警觉和反应。
1月20日下午，钟南山院士证实，新冠肺炎存在"人传人"——这成为朝鲜防疫的分水岭。
专注于小型定制游的对朝旅行社Indprk经理茹家辉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中方发布这一消息后的第二天，所有对朝业务的旅游社都接到通知，停止接收旅游团。当晚，朝鲜正式宣布，在全国范围内积极开展防疫工作，对边境口岸、港口以及机场采取严格的检疫措施。
事实上，目前，外界对朝方何时封锁国境的时间都较为模糊。而记者与多位了解朝鲜内部情况的人士交流后了解到，事实上，朝鲜关闭国门是一个持续过程，从一月底开始持续收缩，直到2月初才彻底"封死"。
在朝鲜金日成综合大学读研一的中国留学生王林（化名）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截至目前，他已经收到朝鲜对外教育相关部门发来的三份通知。最早的一份通知时间是1月25日，当时朝方提醒"开学时间可能延期"，并表示"返回朝鲜需要先在新义州隔离14天。"
他还特别提到，在此期间，朝方对所有中国留学生做了调查：询问是否曾前往湖北、武汉等问题。
1月30日，朝方将国家的卫生防疫体系转变为"国家非常防疫体系"，成立了中央及各级地方政府的"非常防疫指挥部"。朝鲜保健省立即编印了防疫资料下发各地，要求各地坚决贯彻执行，并派遣得力工作人员深入基层督促检查。
朝鲜平壤服装工厂等各大工厂紧急"转业"生产口罩，日产多达数万只。全体民众出行佩戴口罩，公共场合加大消毒力度。朝鲜官媒火力全开，每天多版面科普防疫知识，还曾强调，不在户外公共场所戴口罩，是"在国家面前犯罪"。
2月10日，王林再次收到通知，朝方提到"无症状感染"，通知所有在外人员不得返回朝鲜——彻底进入"举国隔离"阶段。
此后，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决定将隔离期从15天延长至30天，驻留在朝鲜的所有外国人无条件隔离；境内各级各类学校无限期推迟开学；严禁民众在餐厅等公共场所聚集、聚会、聚餐；取消原定于4月举办的平壤国际马拉松大赛；动用本国力量，研发新药、消毒液等防疫用品。
《劳动新闻》曾报道，朝鲜病毒研究所的科学家申东云赶赴与中国接壤的西北边境，"在那里废寝忘食做了300个检测和评估。"
2月29日，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主持召开劳动党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要求朝鲜上下执行"超特级"的防控措施，强调 "一旦流入境内，后果非常严重。国家防疫系统内不得有特殊案例存在。"韩媒对此评论称，朝鲜正以"国家存亡"之势进行防疫。
据朝媒消息，截至3月9日，朝鲜境内近万人接受隔离，其中39%解除隔离。而据路透社报道，截至4月8日，朝鲜在全国范围内对709人实施了新冠病毒检测，累计对2.5万余人实施隔离，仍保持"0确诊"纪录。
（图说：《劳动新闻》刊登的新闻《如何区别新冠肺炎和感冒》）
（图说：《劳动新闻》刊登的新闻《防止新冠肺炎，这几个都是误区！》）
4月9日，王林第三次收到了"开学还将延期"的通知，朝方要求所有留学生"继续提高警惕，耐心等待"。
在4月11日结束的劳动党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朝方决定进一步采取国家措施，继续严格实施彻底切断病毒流入的应对方案。为此，朝鲜最大的节日——纪念已故最高领导人金日成的诞辰的"太阳节"大部分活动也因故取消。
"朝鲜不光加大本国防疫，对在华人员的防疫要求也相当严格。"对朝贸易商人赵斌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目前，所有滞留在中国的朝鲜人员被要求在家隔离，定期聚会等活动也全部取消。
封闭带来的谣言四起
旅美韩国人医生协会朝鲜项目理事、美国哈佛大学世界保健系教授Kee B. Park在美国和平研究所讨论会上评价称，朝鲜在应对新冠病毒的问题上，"取得了比很多人想象中更好的结果。"
不过，从疫情初见端倪，外界对当地的谣言就接连不断。直到现在，不少观察人士都认为，在全球几乎无一幸免，美国累计确诊和死亡位居世界第一的情况下，医疗体系相对较弱的朝鲜还能保持"零确诊"，几乎难以置信。
早在2月初，一家名为"liberty korea post"的韩国网络媒体就宣称"朝鲜新型冠状病毒确诊7人"，不过消息内容本身存在诸多漏洞。
乔治梅森大学韩国分校安全政策中心任教的英国研究人员亚布拉哈米（Andray Abrahamian）以"朝鲜对外消息有所减少"，而推测当地零感染的可能性"极微"。美国驻韩美军司令罗伯特·艾布拉姆斯以"朝鲜军方几乎没有活动"为由，"相当确定"朝鲜有新冠病例。
而不少外媒则援引"消息人士"、"脱北者"等人士的消息，声称朝鲜存在瞒报。
（图说：韩国《ohmynews》发表文章的部分内容）
韩国《ohmynews》为此特地刊登一篇题为《朝鲜，新冠疫情死亡100人以上？是谁告诉你的信息？》的长文并指出，所谓的"消息人士"在通常情况下也是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消息，来源并不一定准确。同时，不少外媒存在强烈的政治色彩。
该文总结称，"如果报道中出现这一类人，请大家再用心看一看，区分这是事实，还只是传闻。"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研究所所长、研究员，东北亚战略研究院首席专家笪志刚也向东方网·纵相新闻解释，目前，国际社会存在两种看法。第一种是认为，朝鲜虽然医疗体系脆弱，但未雨绸缪，防疫工作积极主动，而且当地人口流动性较弱，"0感染"的可能性存在。
还有一种观点则认为，存在确诊，以欧美国家的智库为主。不过，他认为，即便是第二种情况，朝鲜的确诊规模也程度不大，是可控阶段，朝鲜仍然有底气对外宣称"0感染"。
疫情下的寒冬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布的最新报告预测，疫情或将给世界带来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大的衰退。韩国朝鲜问题研究院副校长梁文洙指出，即使朝鲜经济再封闭，也不能摆脱疫情下全球经济停滞带来的影响。
在国际制裁的背景下，旅游经济被外界视为朝鲜最据可操作性的外向型经济突破口。2016年5月，金正恩在劳动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提出，"要继续切实贯彻劳动党关于经济建设和核武器建设并举的战略路线"，并提出要积极发展旅游业。此后，朝鲜不断扩宽旅游项目，丰富旅游内容。今年年初，当地阳德温泉文化休养地也在年初竣工并开业。
（朝鲜阳德温泉文化休养地）
然而，"封锁"之后，最先受到冲击的正是旅游业。
"疫情还好是在冬天发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茹家辉这样说道。他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每年的十一过后，朝鲜旅游业就进入淡季，每次成团人数都少于10人，下一波高峰要到第二年的清明节左右。而疫情爆发前，他最后一次带团入朝鲜是12月底，1月3日返回中国。
茹家辉表示，朝方的取消通知发布后，业内人士都感觉"晴天霹雳"。他表示，朝鲜国际马拉松是一个赴朝旅游高峰，以全球马拉松赛事为主的体育公司推出的旅游项目，客单价最高可达1万2千元左右，成团人数可多达上百人。"我们公司预定的客人不多，但火车票签证费打了水漂，大概损失了1万元左右。"
目前，茹家辉所在的旅行社已全面停工，但他们并未因此而闲着。团队正忙于策划开发新的旅游线路等其他活动。"看疫情势头，我们自己评估，到7、8月，（旅游业）也不一定缓和。"
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朝鲜旅游业相关人士向东方网·纵相新闻透露，目前，正值朝鲜春耕，一部分待业中的朝鲜当地导游也没有闲着，而是前往农村帮忙。
国际贸易中心（ITC)）进出口情况资料显示，今年1月，朝鲜对俄罗斯的进口额相比去年1月，同比减少57%。韩媒指出，中国一、二月份对朝鲜的进出口额，也同比大幅减少。
赵斌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国际制裁下，对朝合法贸易的品类很少，对朝贸易机构也逐年减少，目前已经不足上千家。1月25日，贸易口岸关闭后，他的销售额至今仍未突破零的纪录。当然，这也是业内的普遍情况。
（图说：朝鲜保健省副相金亨勋，截图自《朝鲜新报》）
朝鲜的防疫工作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保健省副相金亨勋此前接受旅日朝鲜人总联合会机关报《朝鲜新报》采访时表示，直到可以正确且有效地治疗并治愈该病毒，否则朝鲜不会开放边境。
朝鲜抗疫之路：难以被模仿
在采访过程中，几位受访者也和记者分享了对朝鲜抗疫的看法和感悟。
王林称，开学延期，对一些大四的学生影响比较大，要写论文，但很难联系教授。留学生也无法像其他国家那样"上网课"。不过，朝鲜"一刀切"的做法，减少了人员流动，避免留学生因为疫情恐慌等因素往返引发疫情。
"我看到身边一些在欧美国家留学的同学纠结要不要回国，就很庆幸自己不用担心这样的问题。中国驻朝大使馆方面也多次发来消息，督促我们不要荒废学业，科普防疫知识，大家都很安心。之前和越南来的留学生聊天，他们也有相同的看法，目前也都待在家中。"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赵斌则提出，"朝鲜的防疫方式原始，但有效，无法被模仿，独一无二。虽然目前没有松动的迹象，但我相信，只要中国疫情继续保持平稳，朝鲜继续严防输入，保持0记录，中朝贸易会优先开放。"
"在联合国的长期制裁下，朝鲜的防疫可圈可点，很不容易。"笪志刚认为，目前，东亚国家陆续"中招"的情况下，朝鲜如果能继续保持无感染记录，将成为东亚的奇迹。"我希望朝鲜能够继续巩固战果。同时，也希望西方国家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朝鲜，可以分析，但不要故意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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