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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杜登龙 · 十点读书邀约作者
1989年3月26日,山海关龙家营的铁轨上,一位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小青年,面对呼啸而过的火车,卧轨自尽,和这个正春暖花开的世界,做了永别。
他,就是海子。
埋下一座城,
关了所有灯。
在天光大亮的时候,
奔赴一场或生或死的未知。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大学教师,一个短短几年,就创作了200万字作品的天才诗人,孤独地离去,把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25岁上?
孤寂的童年
1964的今天,在安徽省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一户贫苦农民家,几声男婴的啼哭,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
这个刚出生的男孩,就是查海生,后用笔名海子。
父亲査振全是一名裁缝,大字不识。
母亲采菊,则出生富裕人家。她看到海子从小喜爱读书,便四处打听,千方百计为孩子寻找些旧书来读。
小小年纪的海子,虽然有些腼腆,但记忆力相当惊人,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四岁的时候,就因能背诵50多条语录,打破了大人创造的记录,被当地村民称为“神童”。
海子,是家里4个孩子中的老大,性格内向孤僻,不善与人交流,也不愿主动去找别的孩子玩。
除了读书,村庄和麦地,是他经常去的地方。
他觉得在那里,他的心,才是自由的。因那里有泥土的芬芳,有闪着熠熠金光的麦子……
多年后,诗人不止一次,写下了自己的村庄与麦地。
《村庄》
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
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麦地与诗人》
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
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一个孤独的人,只有在宁静处,才能恬然沉思,捕捉和记录自己的细微感受,与自己的灵魂对话,成为真实的自己。
孤独,是人的宿命。也是从小到大,贯穿海子短暂一生的性格标签。
飞扬的青春
高考,曾被人形象地说成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挢。
1979年,全国约有468万人参加高考,而录取率仅有6%。
15岁的"天才少年"海子,以370分(录取线310分)的好成绩,在这场决定人生命运的考试中脱颖而出,成功考入北大法律系。
消息传来,在当时还比较落后封闭的查湾村,引起了一波大地震。
热点人物海子,以他的优秀和争气,一度成为了乡邻眼中的标杆,父母心中的骄傲。
流光溢彩的青春,生机蓬勃的环境,很容易勾起年轻人创意的火花。
特别在当时还无"星"可拜的年月,人们浮躁的心灵,总渴望一块憩息的田野。
诗歌这块高地,是当时大批文艺青年梦中的乐土。
海子进入北大后,日日身处其中,耳濡目染,渐渐地,也对炙热的诗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982年,海子开始诗歌创作。并与骆一禾,西川,被称为当时的"北大三剑客"。
1984年10月,他发表成名作《亚洲铜》:
亚洲铜 亚洲铜
祖父死在这里
父亲死在这里
我也会死在这里
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
这首脍炙人口的诗作,灵动飘逸,却又深远悲凉。充满着想象力,喷发着激情,受到当时年轻人的极力推崇和追捧。
海子也由此一举成名,圈粉无数。
成名后的非议
再和谐的环境里,总会有一些杂音出现。
正当海子以梦为马,向远方的诗与田野疯狂奔跑的时候,有一些人,批评他的诗作曲高和寡。
他多不愿接受这个评判。于是不远千里,带着作品去成都,拜见一位自己很崇拜的老师。
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几分肯定。
可那位前辈,却无情地说他是“第二个但丁”。意思是他的诗纯属模仿,毫无新意。
有时候,你把别人看得太重,结果在别人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本想有一个开挂的人生,可刚刚燃起的一点星星之火,愣让人浇上了一瓢凉水。
他在《远方》这首诗中,表达了自己的迷惘和找不到梦想的孤独: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遥远的青稞地
除了青稞一无所有
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
远方啊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常常想和孤独翻脸,含笑着合群。怎奈一切美好,总与自己擦身而过。所以宁愿孤独,也不将就。
清贫的生活
海子工作之后,一月工资才90块钱,每月还要把60元寄回老家,供三个弟弟和父母维持生活。所以海子的日子,过得非常清贫。
节衣缩食的海子,身上老穿着那几件脏兮兮的旧衣服,为此,没少受别人的讥笑。
有一年冬天,他走进饭馆,想喝点酒吃碗饭,可是上掏下摸,兜里实在没钱。
就对老板说:“我给大家朗诵一下我的诗,你们能不能给我点酒喝?”
老板不假思索地说:“我可以给你酒喝,但你别在这儿朗诵。”
他认为的物质与精神的交换,在别人眼中,只算是乞讨。
海子曾经说过,他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诗歌,本是他双手掬捧的一滴清露,心灵里放飞的一只白鸟。
在他眼里,诗歌,是神圣的。而别人的亵渎,让无助的海子,又一次陷入到无尽的失落和孤独之中。
望着凄冷的漫漫长夜,他写道:
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
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诗人的生活是孤独的,是不被世俗容纳和接受的。
他总与身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有时,当他努力去靠近时,得到的,往往是沉重的伤害。
失败的感情
诗人也是多情的。
海子也不例外,他的好多诗歌,都是为其倾慕的女人而作。
海子的初恋波婉,是他的一个学生,来自内蒙古呼和浩特。自读了海子的诗以后,对他渐生崇拜。
一有闲暇,波婉便去找海子,和他探讨诗歌,畅谈理想和人生。
久而久之,爱情的种子,就在两个志趣相投的人心底,悄悄地生根发芽了。
可是这个女孩的父母,觉得清贫的海子,一定给不了自己女儿想要的幸福。于是找了学校领导,硬生生拆散了情投意合的俩人。
有人说海子卧轨前,见到了这个女孩。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女孩自离开了他之后,独自去深圳闯荡,已经结婚了。而且见到海子,态度很是冷淡。
可能这件事刺激了海子,也可能是他最后自尽的一根导火索。
这首《夏天的太阳》,就是海子为他心仪的人写的: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不管真假如何,海子经历的几段感情,都有始无终,不了了之。
海子第二次进藏的时候,跑到德令哈,给大自己十多岁的女诗人表白,但人家已有家室,于是遭到了拒绝。
这首打动人心的《日记》,就为她而写: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几年后,海子又和两个人有过关系,可终究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他至终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过的地久天长。
有些感情,在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孤独的人,内心往往是比较单纯、敏感而又脆弱的。
失败的爱情,带给海子很大的心理创伤,也让他从孤独走向绝望。
创业梦断
1987年,23岁的海子,因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就与父亲商量,准备辞去教师一职,跟同学一起到海南去办报纸。
但这个想法,遭到父亲的坚决反对,并且把他训斥了一顿。
在农民出身的父辈眼中,能在城市工作,混个铁饭碗,既实际,又体面。
所以,不管海子有任何想法,父亲都极力反对,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辞职去下海创业。
孝顺的海子,虽然辞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但既然父亲反对,他就没再执拗坚持。
后来查父回忆此事,满是懊悔,如果当初没有阻止儿子,也许今天他还活着。
也许,我们点燃一个个灯笼,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
也许,开始是错,结果还是错。
1989年3月26日,诗人海子,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年仅25岁。
诗人之殇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短短二十五年的光阴,如流星一般倏忽。
海子,曾是多么渴望美好。他眼中的明天,是面向大海,春暖花开的。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但人来人往的尘世,人人都在眼前的生活中苟且,没人能懂他的孤独,他也找不到自己的诗和远方。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中说: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不喜欢失望罢了
即然尘世无法结缘,唯有天堂一人花开。对海子来说,那里没有伤害,没有歧视,没有困窘,没有惆怅。
要走了,要走了,即使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他要与眼中这个世界的丑陋、寂寞、孤独、无望划清界限,到自己梦中的麦地里去,到自己心中的村庄里去,去做个幸福的人,去献诗,去歌唱……
离去前,他将屋子清扫得一尘不染。
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归还给一个陌不相识的人。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我知道自己终究会幸福
和一切圣洁的人
相聚在天堂
当所有人的世界,因为海子的诗,而充满了欢乐。
只有海子,将自己隐匿在孤独中,在一个人的清欢中,难以自拔,最后给自己年轻的生命,匆忙地划上了句号。
又是陌上桃花红,枝头杨柳绿的季节。
在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实,这烟火人间,天空海阔。
其实,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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