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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红楼梦》
人生就像一条溪水,时而缓缓流淌,时而激流勇进,时缓时急,变幻莫测。
然而,有些溪水历经千帆,最终汇入大海;而有些溪水则误入歧路,逐渐干涸……
“宝玉”之争
1984年,电视剧《红楼梦》开拍,向全国征选“贾宝玉”。
贾宝玉对《红楼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因为人物气质独特,想找到合适的演员并不容易,著名学者、戏剧家吴祖光甚至感叹,“演贾宝玉的人还没出生。”
而来自安徽的马广儒却对饰演“贾宝玉”胸有成竹,1962年出生的他自幼研读《红楼梦》,长大后更是凭借俊美的容貌、清亮的嗓音考入安徽安庆黄梅戏学校,不久就成为其中的佼佼者,他的老师赞其“极易入戏”。
他自诩贾宝玉,旁人也爱以“宝玉”称之,他甚至在饰演贾宝玉时,情难自控,悲痛欲绝,感动众人。
他的床头挂着亲手写的《红楼梦》诗句:
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
而比马广儒小一岁的欧阳奋强,此时,正在峨眉电影制片厂当演员,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很少有合适的角色,只能日常打卡,坐坐冷板凳。
虽然《红楼梦》剧组的招聘信息人尽皆知,但是,他却有自知之明:众多强手都铩羽而归,更何况是坐冷板凳的他呢?
不曾想,世事无常,变幻莫测。
虽然22岁的马广儒自信满满,单位也寄予厚望,他去北京面试时,安庆文化局还特地给他买了一张软卧票。
然而,他满脸的青春痘让人望而却步,多方治疗无果后,他与“面如傅粉,唇若施脂”的贾宝玉擦身而过。
乐韵
机缘巧合之下,他给王熙凤候选人之一的乐韵配“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这段戏时,因为表现出色,反而将“贾瑞”一角收入囊中。
从流连闺阁的富家公子,到被扣屎盆子的色鬼书生,角色差距可谓云泥之别。
临近电视剧开拍,在剧组演员的推荐下,导演王扶林知道了“躲”在峨眉电影制片厂的欧阳奋强。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21岁的欧阳奋强可能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可能是自以为没有什么机会,于是穿着短裤与拖鞋,骑着自行车就赴约了。
可是,王扶林一眼看中了欧阳奋强的潜力,其潇洒不羁的模样,有点“混世魔王”贾宝玉的味道,便邀他去北京试镜,并用一张飞机票“诱惑”他。
从来没有坐过飞机的欧阳奋强在飞机票的诱惑下来到了北京试镜,众人起初都不看好他,结果等他一打扮,立马如换了一个人,顿时神采飞扬。
昔日阻碍他戏路的娃娃脸,却让他极其贴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贾宝玉,再加上曾经的演出经验,让他最后成功拿下了“贾宝玉”这个角色。
这场“宝玉之争”真真印证了那句古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就连导演王扶林都忍不住感慨:天下掉下个贾宝玉来……
喜忧掺半的拍戏之旅
就这样,欧阳奋强开始了自己的“宝玉之旅”。
为了让他更快融入这个环境,导演王扶林让他肆意“恶作剧”,捉弄他人。
而他的“军师”就是看似文静的“林黛玉”陈晓旭,两人时常“狼狈为奸”,一起绞尽脑汁戏弄他人,惹得同剧组演员苦不堪言。
“众星捧月”的欧阳奋强在剧组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为了演好贾宝玉,他做足了准备,不仅去垫了下巴,他还会把王扶林导演拍戏的技巧记下来,连在监视器前抠食指的习惯也不放过,这也为他后来的导演生涯打下了基础。
三年的拍摄时光,对他来说,虽然艰辛却也无比纯粹,时隔多年他仍然念念不忘。
而这一头,错失“贾宝玉”的马广儒则苦闷不堪,满腔悲愤无处抒发。
陈晓旭不仅“鬼点子”多,也善解人意,时常耐心劝解他。
结果,却被马广儒曲解成暧昧之意,吓得已有男友的陈晓旭大惊失色。
导演王扶林曾坦言,自己曾撞见马广儒割腕明志,要不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这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暗恋最终在尴尬中草草了结。
祸不单行的是,拍摄期间,马广儒的父亲去世了。
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忧郁的马广儒开始染上酒瘾,用酒精感受片刻的畅意,以慰自己苦涩的心情,这个恶习也为他的人生埋下了苦果。
《红楼梦》后的发展
《红楼梦》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一众演员也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然而,人世无常,胜负瞬间却发生了扭转。
因为角色局限,选角之争中胜出的欧阳奋强却“成也宝玉,败也宝玉”,他曾想极力摆脱“宝玉”的形象:
我喜欢硬汉,本身也是个糙老爷们,不想被误以为干不了正事儿。”
然而,即使他后来转型做了导演,拿了无数的奖杯,人们还觉得他是那个“宝玉”。
他无奈地表示:
拍了四十多部影视剧,贾宝玉反倒一直是我最好的谈资。”
他坦言,这是他的可悲之处,“这一生的运气,可能已经在贾宝玉身上用光了。
而当初落选“宝玉”的马广儒则开始大放异彩。
《红楼梦》播出后,他不仅凭借出色的黄梅戏功底在各种《红楼梦》晚会上出尽风头,还因为对“贾瑞”的精彩演绎,受到了业界的认可,甚至被中央电视台聘为特约演员,因此迎来了事业高光时刻,
此后,他陆续出演了《西厢记》、《玉带缘》、《聊斋》、《汤显祖与牡丹亭》等作品,与马兰、涂玲慧、任冶湘等名家合作,事业再创巅峰。
1988年,26岁的他在《汤显祖与牡丹亭》剧组遇见了一位南昌女孩,迎来了爱情与事业双丰收。
抱着对爱情的幻想,他经过多方辗转,进入了南昌电视台,在异地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际遇。
南昌电视台为了欢迎这位“大明星”,邀请他出演建台以来第一部大片《滕阁秋风》中的“王勃”。
后来,他还陆续参加了《假面人》、《都市大亨》、《荆钗记》等的拍摄工作。
此时繁花似锦,然而,繁华只在瞬息间。
两种人生境遇
巴尔扎克曾说,天才就是人类的病态,就如珍珠是贝的病态一样。
马广儒虽然在演戏方面堪称“天才”,但是在现实中,他却是别人眼中“病态”般的存在。
因为自幼沉溺在男欢女爱、义薄云天的文本故事中,他如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样,“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因而,他总与现实生活格格不入。
他不止一次地对友人感叹道:“我最崇尚古代社会,朋友之间能两肋插刀,一介书生敌万千将士。
这样不切实际的性格,让他的人生际遇开始转盛为衰。
与昔日的剧团不同,电视台是新闻单位,需要同时从事其他工作,而他始终无法适应职业的变化,同时,因为他因为文化底蕴不够,深造未果。
事业屡屡受挫,爱情也遭受打击。
他与那位南昌女孩虽然打败了异地恋,却没有打败彼此的性格鸿沟,只能黯然分别。
虽然后来他又喜结良缘,但他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这个社会,而立之年的他,还是终日与酒为伴,酒精迷幻了他的世界,也消耗了他的心力,他开始整日喃喃着戏中的念白及唱腔。
他就像那不愿随波逐流的小溪,开始恣意流散,最终干涸而亡。
弥留之际,他已认不出熟人,而当医生问起他的职业,他却能清醒地回答:“我是演员,演过《红楼梦》、《西厢记》、《聊斋》……
去世时,年仅32岁,还欠着楼下小酒馆40元钱。
据称,他去世的那一天,有电视台正在播放《红楼梦》,正巧播放到“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而曾囿于“宝玉”十几年的欧阳奋强则逐渐学会了接受。
他与妻子康莉相识于微时,经历了风风雨雨,还曾遭遇丧子之痛,始终一直携手共进。
跌宕起伏的人生遭遇让他不那么拧巴了,他开始重新接受“宝玉”:
以前我真的挺烦,恨不得躲远远的,后来渐渐看开了,贾宝玉大概是上天给我的恩惠,既然是命中注定,不如欣然接受。”
年过五旬的他,如今在北京开始了新的生活,在女儿欧阳雯鑫的教导下,学会了用手机软件叫车、订外卖,用微信语音聊工作,以众筹的方式办活动。
他与合伙人成立了红楼宝玉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主动开发《红楼梦》IP产品,并召集昔日的同剧组演员聚首,一起缅怀和感恩过去。
他说,“冥冥之中我和贾宝玉今世有缘,有些事,注定该由我去做吧。
台上演尽人间事,座中常有剧中人。
两个“宝玉”,两种人生抉择,活出了不同的人生际遇。
曾经有老艺人送了马广儒一句电影对白:“人世间,谈何易,殊不知从善如流难上难!
不仅仅是马广儒,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领悟这句话呢?
文/金多多,图片来自网络,如需转载,请注明《多多看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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