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每日人物宋美璐 编辑王辉
6月25日下午,爆料张家口万全区“4000万拍水幕电影层层转包”内幕的导演陈熙再次发文称中间掮客刘金涛对其人身威胁。
文中讲述了刘金涛深夜打电话,要求陈熙配合发布一些符合他利益的声明,不然会有大麻烦,并向陈熙表明自己是军人家庭,父亲很生气。关于具体如何声明,刘金涛并未详细说,只说让陈熙到自己公司和几个中间人协商一致对外,发布一个对他们有利的内容。
“他威胁我,我不能怂。”陈熙得到结款本想删文就此结束,刘金涛的威胁让他决定继续曝光。
陈熙发文称自己不受威胁/图源网络 稍早在25日上午,张家口市万全区政府发布通报称,已就此事成立调查组,核实后将依法严肃查处,并指出“水幕电影”项目尚未完工。
万全区人民政府通报/图源“张家口发布 陈熙表示,该项目已经通过审查,并在现场播放过了。每日人物查阅过往报道发现,该水幕秀确在2018年8月31日万全区孔家庄镇上演。
6月24日,陈熙通过微信公众号“影漫小天使”揭露了张家口万全水幕电影层层转包的情况,4000万投资经过严聚、方旖旎、刘金涛、汪海洋层层克扣,最后给制作人李梁施工费仅135万,而应付给导演陈熙的10万酬劳也一直拖欠,直到文章发布事情发酵,欠款才得以立刻结清。
项目款经转4手后,制作资金不足总资金10%
不止陈熙未按时拿到应得的酬劳,制作人李梁也还差15万余元的尾款没有结。
6月25日,陈熙向每日人物讲述,“这个项目也就剩下没结的十几万才是利润”。和陈熙不同的是,李梁不再想费力争取了,只想平静的生活。
除了真正实施工作的陈熙和李梁,转包链中间的掮客也称自己未拿到应得的款项。
6月25日,陈熙向每日人物解释了4000万项目资金的流向以及转包过程,“约1900万是用来购买设备,还有大约1600万用于拍摄影片,后来还追加了一部分用来改造领导观众的看台,加起来大概4000万左右”。
每日人物在中国政府采购网上找到了相关中标公告,证实陈熙所言真实。
两则2018年的中标公告显示,“万全区水幕电影及音乐喷泉设备采购项目”中标金额为1992.6649万元,“《江山万全》(水幕影像)影视制作服务项目”中标金额则为1860万元。该两则中标项目的中标者,均为武汉楚坤文化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楚坤公司”),即陈熙文章中提到的由严聚委托使用公司资质的公司。
《江山万全》影视制作服务项目中标公告 万全区水幕电影及音乐喷泉设备采购项目 陈熙向每日人物解释,因为严聚手上没有具有投标资质的相关公司,只能委托有此类资质的公司代替他和政府签协议,这就找到了楚坤公司。之后,严聚最终和楚坤也谈崩了,楚坤文化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扣了严聚一部分钱。
而楚坤公司相关负责人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否认了与严聚的矛盾,“确实曾委托严聚做水幕电影项目,但双方不存在纠纷,此事系转包商产生矛盾。”
每日人物尝试联系楚坤公司的负责人,电话一直未能接通。
中标后,严聚与楚坤公司协商将资金分出1280万用于影片拍摄。但严聚并没有相关项目经验,随后将该项目以400万的价格转包给老乡方旖旎。
方旖旎是元达文化传媒(北京)有限公司的法人。该公司经营范围包括承办展览,文化艺术交流等等。陈熙文章中提到一段有关方旖旎和李梁对话,方旖旎询问:“以我的气质应该买什么车呢,保时捷还是特斯拉?”
但方旖旎并未承接此项目。之后,方旖旎再次以220万的价格将其转包给了北京博能时代会展有限公司,该公司的负责人即是威胁陈熙的刘金涛。
每日人物就此向博能时代求证。接线员表示,对此事不知情,也不方便告诉刘金涛联系方式。
同样,刘金涛也未承接此项目。他在留下50万后将项目以165万的价格转给了自己的清华学弟汪海洋,而汪海洋因为团队能力有限又将项目以转包给了学弟的制作人李梁,此时项目款只剩135万了。
此时,接到要求称项目要有导演,在周转多次后,汪海洋找了两个导演均因价格问题没谈拢,最终找到旧识陈熙。
“开始本来说的是占用我一周的时间帮他们讲讲怎么做,后来一弄弄了一个月,我这才想起来谈谈酬劳。”陈熙称自己也是临时上阵,“他们说没预算,不让我多要,我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要了10万块辛苦费。之前他们找的导演给人家60万,人家觉得不划算没做。”
至此,4000万瓜分完毕,最后制作人李梁拿到的制作资金已经不及总款项的二十分之一。然而,就这二十分之一也未能及时结清。
时隔一年,制作人李梁仍未拿到拖欠的15万余元的尾款,尾款才是他的利润。而导演陈熙发文之后才拿到自己的全部酬劳。
汪海洋也抱怨自己的欠款也被拖欠,责怪陈熙只顾着要自己的费用,不帮他要。
说到此事,陈熙觉得很无奈,“人人都说自己委屈,说自己没拿到钱。那你说政府那么多钱都花哪里了?”
水幕现场/图源“万全发布” 层层转包拿好处费已成潜规则,举报人称不担心未来职业影响
在整个项目中,陈熙负责了节目编排、策划、三维动画的设计、最后的编辑剪辑等大部分工作,一个半月的忙碌最后收不到酬劳,这让陈熙难以接受。
陈熙最初并不知道项目资金有4000万,“他们告诉我项目预算就是这135万,我这10万还是他们从自己那部分匀给我的。”
在一个半月的施工过程中,他逐渐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相关人员,“陪他们吃饭喝酒吹牛B”,陈熙如此形容他们之间的交流。
在向政府汇报工作的时候,政府警醒他们,“这个项目投资几千万,这么大笔资金你们一定要认真做。”
至此,陈熙才知道这个项目投资金额这么大,他了解这个行业的一些潜规则,也默认接受了这个规则。
“如果他们能把该给我的费用结清,并不想做这个所谓的英雄”。陈熙补充道。
有人责怪陈熙不按江湖规矩办事。陈熙不以为然,“是他们先打破了行业潜规则,我可以接受你吃肉我喝汤,但你最后汤都不给我喝,就有些过分了。”
陈熙直言该行业太黑了。“我能理解中间人吃回扣,毕竟人家有资源,好处费吃个10%、20%都正常,但是这个到最后实际施工费只剩10%,这就太狠了。”
陈熙自称,其主要工作是做影视搞原创的,和他们广告宣传片不算一个行业。问及对未来职业的影响,陈熙表示并不担忧,“我就是实实在在干活,再说也不是一个行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