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东野圭吾无疑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其复杂的叙事方式和缜密的逻辑推理一直为书迷津津乐道,而他的诸多代表作品更成为影视剧热衷翻拍的对象。
然而将东野圭吾的小说改编成电影,难度可不小。参照国内外翻拍之作,除了水准较高的《嫌疑人X的献身》(日版),无论是由国内翻拍的《解忧杂货铺》,抑或是日本翻拍的《白金数据》《变身》等等,都徒有其表,并没有深究作者创作的初衷,因此并没有引起太多反响。
这其中难处,或许在于有限的电影时长无法将原著的精髓全部跃然纸上,而取舍之间,对导演和编剧来说无疑是很微妙的,需要精准把握好“度”。此外,小说中的人设对演员的选择也有着一定的要求。这些严苛的客观因素都导致东野圭吾小说的电影翻拍之路尤为坎坷。
然而去年翻拍自东野圭吾笔下的“加贺恭一郎系列”之完结篇《祈祷落幕时》,一经出世便席卷日本电影市场,轻松蝉联多周本土票房冠军。就连一向挑剔的豆瓣都给出了8分的高分。
由阿部宽饰演的“加贺恭一郎”系列人气颇高,可以说与东野圭吾笔下的另一位大侦探汤川学齐名。事实上,这个系列从1986年的第一部《毕业》算起已走过了将近30年岁月,而且电影版也横亘了将近十年。
从2010年的《新参者》剧集开始,历经了《红手指》(2011)《麒麟之翼》(2011)《沉睡的森林》(2014)等多部剧场版电影再到如今的最终话《祈祷落幕时》。
《麒麟之翼》 《红手指》 作为一个系列的完结篇,《祈祷落幕时》还是有一定的观影难度。但好在,导演福泽克雄并未将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摆放到喧宾夺主的位置,相较原著复杂缠绕的时间线,电影版则尽可能地按照正序的时间来梳理故事,有意让剧情变得更加简明、清晰,不覆盖叙事的内在张力。
影片伊始,便讲述了加贺的母亲百合子从离家出走到逝世的故事。加贺的母亲百合子一直以来是个很大的谜团,从加贺恭一郎年幼时,母亲便离开了他,十八年间,他们未曾见面。
母亲百合子离开的原因和去向一直没有答案,到了最终篇《祈祷落幕时》,东野圭吾终于把这个挖了30年的坑填上了。
母亲去世后,加贺恭一郎查到了母亲生前情人绵部先生的线索。为进一步知悉母亲在世时的信息,加贺恭一郎尝试联系绵部先生却终无果。这是影片的第一条线。
第二条线是由一场发生在东京的死亡事件引出。死者名叫押谷道子,在其死前曾拜访过知名女导演浅居博美。浅居博美是其学生时代的好朋友,押谷道子的本意是劝浅居博美把自己的生母从养老院带回去。
经过警察的调查,发现同住一栋民宅的住户越川睦夫莫名失踪,附近的流浪汉又遭遇焚杀,使得凶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第三条线是浅居博美的悲惨人生。年幼之时,她的母亲抛下了丈夫和孩子远走高飞,在危难关头,她甚至盗用丈夫的章疯狂借债,将浅居父女推入地狱深渊。
无奈之下,为逃避母亲欠下的债务,浅居博美跟着父亲走上了逃亡之路。之后,浅居博美的父亲不堪重负跳楼自杀,留下浅居博美一人在残酷世界自力更生。在浅居博美的心中,母亲是她永生都无法原谅的人。
这三条线,表面看似没有关联,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相互汇聚,层层嵌套,既是彼此的开头又是结尾。
和东野圭吾其他作品一样,在《祈祷落幕时》复杂烧脑的凶案背后,揭开的真相总是令人震撼的。东野圭吾终于将这场持续了三十年的宿命之斗画上了句号。这也延续了东野圭吾一贯的“人性论”,《祈祷落幕时》里的每一个人,凶手也好,受害者也好,他们都无法被冠以绝对的“恶”与“善”,即便是有罪之人,他们也充满了太多的悲情。
电影虽然以“凶案”这种极端的方式呈现,其内核讨论的则是亲情。在这个世间,所有人背负着重担匍匐前行,往往都是因为一些未解的羁绊,才走上犯罪之路。东野圭吾为这些所谓的“凶手”设置了悲剧色彩浓厚的情境:这个世界留给他们的选择并不多,死亡是交换爱的唯一方式。
《祈祷落幕时》本质上是对原生家庭的讨论,亲情,则成了整场犯罪的出口。剧中加贺的母亲,和浅居博美的母亲同样都抛弃了丈夫和孩子,虽然两者缺席的原因不同,但都会对家庭造成一定的影响。
而浅居的父亲更是成为了替代子女抵挡伤害的盾牌。在阴影之下艰难前行的父爱的守护,构成了这部电影最煽情的部分。父爱是软肋,也是铠甲,因为爱,所以甘愿牺牲。
在层层迷雾后,温情和绝望汇聚为一曲震耳欲聋的命运交响曲。冰冷和炙热的对撞,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祈祷落幕时》的悬疑色彩,使它升华为一次对人性的极致探索。多线叙事的结构张力一次次逼迫观众去直面错综复杂、多元并立的人性真相。
在观影过程中,几度哽咽。“爱”,是一切的答案,也是一切的谜团。用“爱”的名义裹挟出的犯罪,才是最令人心痛的。当事情无法通过正义的手段取得成功时,“爱”则成了行动的支撑点。
当我们看到加贺恭一郎的母亲“为爱出走”,我们感受到母爱的伟大,当我们看到浅居父亲为保护女儿做出的牺牲,我们感受的了父爱无言的宽厚。在《祈祷落幕时》里,每个人都在为爱奔走,也许有的方法过于极端,但都是发自人性深处无法表达的爱。
无疑,东野圭吾对加贺恭一郎这一形象的塑造是很成功的。与汤川学不同,恭一郎更像是平凡世界的人物,对人性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更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他拿到剑道冠军登上杂志封面,之后又立志成为了一名警察,但“母亲的离开”成为他生命里始终逃不掉的阴影。
加贺和母亲之间的天人相隔同样催人泪下,加贺的执着更像是对这份有着遥远距离的母爱的追索。夹缝中迸发的母爱和父爱,闪耀着黑暗尽头的人性光辉,这样的悲剧性注脚像难以痊愈的旧伤口隐隐作痛。
除了电影本身的细致描绘,阿部宽的精湛演出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从2010年的《新参者》开始,高大英俊的他就赋予了这个角色一种“安全感”和“守护感”。宽叔略带忧郁的表情让这一角色的内涵趋于丰富化,悲伤里带着温暖他人的力量。他之于加贺恭一郎这一角色,绝对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不单是阿部宽,松岛菜菜子饰演的浅居博美也是本片的一大亮点。拥有神颜的她在片里不但没有沦为花瓶式的存在,反而让整部电影充满了极具震撼力的悲情,尤其在诠释“恶之祈祷”时表现得淋漓尽致。
拍过经典剧作《半泽直树》的导演福泽克雄,在这次改编中把握得恰到好处。他舍去了日式推理剧中所热衷的炫技式剪辑,采用较为中规中矩的拍摄手法,让电影节奏更加明快清晰,使得这部电影即使带有浓厚的东野圭吾色彩,也不会让人觉得老套和冗长。
作为此系列的终结篇,《祈祷落幕时》给出了一份感人的答卷。横亘了三十年的“血色浪漫”,终于落幕。
在这场沉重的寻找答案之旅中,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生活的痕迹。《祈祷落幕时》,是一场救赎,剧中所以人物都在这场撕扯中,得到了应有的因果业障,我们也在这场救赎中收感动。
“爱”是一切的答案,它既是救赎,同样也是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