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没用”,叫“上大学没用”。
直到今天,还是有人相信那句荒谬的传言:
“大学生毕业后,都是给没考上大学的人打工。”
你看,一句话就从文凭方面彻底否定了高等教育带来的学习能力、思考能力。
这些谬论的根源,向前延伸,关键的节点,是高考。
实际上,现在每年的6月7号,都因为它形成一次焦点聚集,官方非正式称呼它为:没有硝烟的战场。
围绕高考所诞生的产业,可能是最受欢迎的焦虑与危机售卖者/机构。
高考临近,今天堂叔就聊一部拍摄于2014年,由央视出品的纪录片,它涵盖了以上,但又不止于以上: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下的群像——
《高考》
在豆瓣上,该纪录片被打出9.0的罕见高分,大多数(可能是所有)人都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熟悉的、感同身受的经历。
在一体两面的国家教育体制下,面对高考,参与其中的学生、家长、教育从业者,态度也不同。
第一种:拼
安徽省六安市毛坦厂中学,被称为「亚洲最大高考工厂」,以工厂来形容学校,那说学生是产品一点也不过分。
就连老师也明白,相比其他地方,这里不但是工厂,更是修理厂。
因为到这儿来的学生,有很多是高考的「失败者」。
他们经历过一次失败,选择复读,就一个字,拼。
去年拼不过,来这里再拼一年。
这里的学生,时刻紧绷着神经,压力太大了,情绪一不小心就彻底崩溃。
比如,复读班的女孩何飞,因为成绩不好心情焦虑,几度失控哭泣。
难,难受、困难。
放弃高考吗?
当然不,得继续。
何飞面对高考压力下的焦虑反应,在这里是常见现象。
还有突发状况。
一个给妹妹送饭的姐姐,在校门外晕倒了。
因为倒地,身上都是灰土。
旁边的妹妹看着比自己矮小瘦弱的姐姐,哇的一声就哭了。
你知道,她哭,不止是因为姐姐「跌倒在地」。
在毛坦厂中学,为了孩子,家长也拼。
学生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复读班班主任程晓东对学生们讲毛坦厂中学的校规,三个红线不能碰:
一、不准存在男女生接触过密。
二、不准上网。
三、不得与社会闲散人员来往。
另外,他又强调:
尽量陪读。
实际上,身处大别山的毛坦厂镇,两万多学生,加上前来陪读的家长,按照本地人的说法:超过了小镇原有人口。
所以,你可以看到这里的房租,差不多是北京三环内西土城的同平方的房租价格。
尖子生吴世康的父亲,就是这样忍着天价房租,关掉自家小厂,到学校当保安为儿子高考保驾护航。
在儿子月考失利,成绩排名退步的时候,老吴攥好了砂锅大的拳头。
在毛坦厂中学,陪读的家长或许比较激进。
但是,父辈社会上拼不过,全力供孩子再拼一次,不是个例。
比如,甘肃省会宁,既是贫困县,又是远近闻名的「状元县」。
这里的学生,多是出身贫困的寒。门。子。弟。
每次说到寒门,六月天都觉得浑身打颤,它看着扎眼,听着刺耳。
会宁一中高三宏志班学生刘洋洋,从小被叔叔一手养大,出身寒门,高考成为她摆脱贫困走出大山的一条出路。
刘洋洋也得拼。
有些孩子,是连拼的资格都算不上公平的打工子弟。
他们,是异乡客的孩子,生来就是异乡人。
比如,同样生活在上海,老家重庆的刘燕霞、老家江苏沛县的武子璇、老家河南周口的林兰兰。
武子璇
换句话说,她们相当幸运,因为一个人:张轶超。
这个复旦大学哲学系研究生,从2001年开始筹划,2006年组织创办了帮助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非盈利公益机构:久牵。
在久牵,张轶超以法国电影《放牛班的春天》为灵感创办了儿童音乐剧团《放牛班的孩子》。
三个女孩,就是被幸运眷顾的孩子,从小在张轶超以及久牵的帮助下长大,她们显得格外独立。
林兰兰
不幸的是,即使在上海长大,高考来临,她们要么回到老家参加,要么在上海本地通过中专-大专-本科的路径向上爬。
刘燕霞
残忍的是,在上海接受教育的她们,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适应老家的学习氛围与考试方式。
年长一点的刘燕霞,因为工作实习期满,没有被公司接收而感到痛苦。
这让她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当初回老家重庆读高中参加高考,会比现在要好过一点。
最终,武子璇回到了老家沛县,参与到高考的备战中。
林兰兰通过UWC(世界联合学院)中国区的考试,得到了英国分部的大学预科全额奖学金。
不论她们怎么走以后的路,那个帮助她们的张轶超,已经从当时的青年,变成了留下时光刻痕的现在。
张轶超
而不管是毛坦厂中学、贫困县会宁一中还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他们统一面临的问题,都是家庭条件不足,这种拼,是无奈。
第二种:变。
面对国内大量同龄人的竞争,有条件的家庭,为孩子另辟蹊径:出国留学。
纪录片拍摄的2014年,有45万人放弃国内高考,选择参加「洋高考」出国留学。
在某留学中介机构的家长咨询讲座上,作为负责人的周成刚说:
“在这个地方我再一次的呼吁,我们的家长,尤其是在座的家长,我估计你的孩子都是无比优秀的,我们永远不能认为出国留学就意味着成功、幸福、金钱和财富。
它不能够否认的是,从世界名校出来的同学,他在就业市场上更容易吸引眼球,他胜出的概率可能会更大,请大家一定记住了,比拼的永远是一个概率,而不是绝对的。”
不但有相关出国留学中介,还有高中时期就读的学校,课程就是为了参加留学考试设立的。
比如位于北京昌平区的国际高中。
相比那些普通或者贫困家庭的孩子,在高考战场上的拼,有些选择出国的孩子,真就应了那句话:
“身世比你好,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
这其中的典型,就是刘云昊同学,她的目标,是耶鲁大学。
刘云昊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母亲五年前放弃公司副总职务,全职陪读女儿备战SAT(美国高考,香港设有考点)。
最终,刘云昊托福成绩是119分(满分120),总分2400的SAT,她考了2360。
你看,即使是出国的变通,同样要面对真·学霸的竞争,你甚至可以说,这变通是另一个版本的毛坦厂中学。
以上,是卷入到高考里的学生与家长,面对高考大潮时的不同反应。
《高考》好就好在,它没有对哪个行为、哪种方式进行批判,就连争执了多年的应试教育还是素质教育,它也只展示客观事实,让观众自忖。
《高考》没有止步于高考,它透过事实给你看的,是国内教育的困境与变革。
比如石家庄精英中学,该校曾经是一个升学率很低,学风很差(现任老师描述)的学校。
现在,精英中学已经变身成一个准军事化管理的学校,改革者是原河北衡水中学校长李金池。
但凡你对国内高中教育了解一星半点,那衡水中学你一定知道。
李金池就是衡水模式的缔造者。
实际上,现如今的各地县级中学,不乏衡水模式的模仿者,毛坦厂中学只是其中之一。
衡水模式,就是典型的应试教育,是流水线加工厂。
问题在于,作为观众我们心里门儿清,这种模式为什么在相对不发达地区受欢迎。
一体两面的教育制度,衡水模式的反面,可以参考北京大学附属中学。
这又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模式,校长王铮对应试教育的改革,是从兴趣的主动性锻炼学生的领导能力、思考能力和独立能力。
他充分尊重学生的发展意愿,校园里也保持着十分开放的风气,包括自由恋爱。
所以你看学生的神情与状态就知道,像毛坦厂中学的学生,跟这里比,差异有多大。
校园乐队
可即使教育资源强大如北大附中,校长王铮的改革一样遇阻。
因为他的「试验田」是高一、高二,一旦挪动西西弗斯的「巨石」——高三。
那不满的反应铺天而来,为什么?
说到底,还是高考那道坎。
校长王铮对学生谈高考,语气中没有无奈吗?
所以,从素质教育的改革者,反过来看应试教育的佼佼者:
在以分数为唯一考核的高考战场,衡水中学是荣誉加身的胜利者,在无奈的事实面前,拿什么全盘否定衡水模式?
还是那句熟悉的老话:既然改变不了现状,那就暂时适应它。
换个例子讲。
还是位于北京昌平的国际中学。
这里是给出国留学做准备的学校,而语文老师王先意,在这里显的特别突兀。
没错,是突兀。
王先意曾数次在这里改革国学教育方式,希望这些即将走出国门的孩子,是受过国学熏陶的,是拥有母语底蕴的。
显然,他屡遭失败。
从纪录片里看,王先意有相当大的投身教育事业的热情,即使是国学教育,在他激昂的课堂里,也显得可爱而易于接受。
有人说,那为什么不去别的学校授课呢?
堂叔不知道,王先意老师在别的学校是否会受到欢迎,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衡水模式的中学,这看起来一样会行不通。
想一想,即使学生需要,想要,
有多少学校会给,敢给?
家长会同意吗?
杭州小学性教育书籍被撤掉的事,不就发生在眼前吗。
说得再现实一点,又有多少学校能提供像这里一样的待遇。
有改革者,也有实验者。
张良,是泉源高中实验班创办人,他的教育方法,是带着学生四处游学。
带着学生游学,听起来像是在遥远的春秋战国才存在的形式,而张良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培养学生的跨文化沟通能力。
他的实验班,同样得面对高考的检验。
学生家长即使给了足够多的信任和宽容,依然想知道答案:面对高考,这个方法有没有用。
巧合的是,不管北大附中校长王铮,还是语文老师王先意,对自己所进行的教育改革,都不约而同的说出了同一句话:
带着脚镣跳舞。
国内教育的困局,我们常说不敢拍,不敢说,以至于一部讲述印度教育的电影《起跑线》出现的时候,让人艳羡印度电影从业者的担当。
但是,跟《高考》相比,《起跑线》揭露现实却粉饰太平的大团圆结局,幼稚的像学生作业。
不是我们的影视从业者没有担当,而是你能不能透过这部展现客观事实的纪录片看到本质。
《高考》不止是「恐怖片」,而是整个社会在围绕教育的时候,考量的尺子,总是那个字:用。
有用、实用,似乎是唯一标准。
实际上,在国内不但是探路的践行者在作难,处在两种教育环境里的学生,同样在无形中被“绑架”。
让堂叔印象最深的,有两处——
第一个,你或多或少都应该听过一句话:高考加把劲,到了大学就轻松了。
这句话,算得上是「恶毒的谎言」,它出发点很「善良」,无非是鼓励你,增加你对高考的动力,但是上了大学就应该以轻松的态度面对吗?
在堂叔看来,非但不是,大学的态度应该比高中重要的多才对。
还是毛坦厂中学,复习班的班主任程晓东与上一届的学生聚会,餐桌前,学生无不感谢老师高中时的鞭策,有的怀念高中时光,有的表示在大学真的很无聊,每天就是睡、睡、睡。
看着曾经的学生如今讲述着大学生活的状态,程晓东真的只有欣慰吗?
我觉得不是。
再看留学中介家长咨询会上,周成刚说的那些话:
我们永远不能认为出国留学就意味着成功、幸福、金钱和财富。
拼的人,在一个「善意的谎言」麻痹下,多的是到了大学变的松懈。
变的人,到了大学也明白,应该保持清醒。
所以,阶级固化紧锁的大门,不止是高考制度的责任。
大学才是进入社会的前哨站,却被当成高考加油的许诺,进而让很多学生放松了进取心。
第二个,是真·学霸刘云昊的SAT考试拿到了2360的高分,中介机构告诉她的母亲,耶鲁大学的招生考量,不止是分数。
中介机构给她的建议是,多一些社会活动的成就,增加耶鲁录取的筹码。
于是,发生了让人心酸的一幕:
刘云昊和同学来到打工子弟就读的小学,准备在这里组织一场辩论赛。
但是这里的孩子对她们的辩论赛兴趣索然。
堂叔相信,刘云昊同学未必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具体代表了什么。
但是你知道,打工子弟,又一次被当成了「镀金」的工具,不管双方是否具有主动意识。
纪录片最后,张良和他的实验班学生,看着衡水中学集体式的喊口号、宣誓,感到可笑。
这可笑,是对应试教育的悲哀。
我觉得,让衡水模式下的学生看素质教育环境里的孩子,也会笑。
只不过,这可笑,是对自己的苦涩。
笑完了,你还得面对现实。
都说高考是鲤鱼跃龙门,可你就是跃过去,还是得考量谁跃的更高、更好看。
都知道应试教育弊端重重,会抹杀学生的学习兴趣和创造力,悲哀的是,这种方式对有些家长和教育从业者来说,它有用,实用。
教育资源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做到绝对公平。
不管应试教育还是素质教育,说到底,到了6月7号那一天,你还是得提枪上战场。
因为那句无奈的:既然改变不了现状,那就暂时适应它。
因为在中国,至少目前来讲,高考依然是打破阶级固化,促进阶级流通的有效方式。
所以不管是过来人也好,即将面临高考的学生也罢,都应该知道:
高考有可能改变人生。
更应该明白:高考决定不了你的人生。
这是一次机会,但不是终点。
同样,努力的人会努力抓住每一次机会,即使这机会只是“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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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圈堂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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