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冰冰版的杨贵妃剧照
都说人死的时候会明白所有事情,那么杨贵妃死前究竟在想些什么?
10岁之前,我家遭了好几场变故。最大的变故就是,我爷爷死了,我爹也死了,而且,死得好像还不怎么光彩。要我说,还是他们性子硬了点——怎么能跟朝廷作对呢?
这一点,想来我二叔最有体会。因为他索性就是个宫廷乐师,一生只会用乐曲来讨人喜欢,不可能跟谁硬碰硬。结果,一个水一样软的男人,反倒成了我们家族的顶梁柱。所以父亲死后,我就一直寄养在他家,也因此成就了我。
15岁那年,咸宜公主出嫁。二叔也带我去了。然后,我想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了我。
后来三郎夸我,用了“行云流水”“温柔如水”等字眼。而当我沐浴完毕,从华清池的温泉里袅袅站起来时,他则惊叹,好一朵“出水芙蓉”。
我很喜欢华清池,确切地说,很喜欢华清池的水。每当我闭着眼,躺在浴池里的那种惬意……我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吧?
后来有几次我们闹别扭,我被三郎撵回娘家居住的时候,我觉得好伤心好伤心:为什么不把我扔在温泉宫呢?把我扔那儿,就算你一辈子不理我都行啊。三郎知道后心疼极了,他抱着我,不断在我耳边安慰我。他把我抱得好紧呀,好像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三郎曾经最宠惠妃和梅妃,但他到死还念念不忘的,却只有我一个。他说我够单纯,单纯得像温泉宫里的水。
不过,臣民们可不这么看。他们说,水能让人沉迷。
唉,三郎他,花在我身上的时间实在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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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国忠死了,他们也在催我了。
曾几何时,杨国忠是我们老杨家最落魄的一个人。
那年他来二叔家,好像衣服都没洗的样子,身上也有股味道。
可他自己浑然不觉,还大大咧咧去找所有人搭讪,甚至跟我三姐嘻嘻哈哈。
我不愿意把他设想成一个不爱洗澡的人,可能他确实没什么洗澡的条件,或者说,实在是穷得没心思打整自个儿。
说到底,还是因为穷。
这就是我为什么仍要帮他。
后来在华清池再见面的时候,他果然顺眼多了。
衣服干净不说,连香囊都用上了。
他,这么落魄的一个人,总算过上好日子了。
此时此刻,我看了他最后一眼。
当时他还歪倒在马嵬坡脏兮兮的地上,浑身血污,披头散发。
然而他也在看着我,或者说,眼睛并没有闭上。
他的眼神像是在向我求救,又像是在可怜我。
原来,他并没有变,他还是多年前那个死皮赖脸求人帮忙的穷小子。
应该说,我们老杨家所有人都没变,我们不一直全都是一群靠他们李家施舍过活的可怜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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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是到了别人收回一切的时候了。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好好走?
起码,让他洗完最后一个澡呀。
也让我洗完最后一个澡。
梨树下,丝绢已经套好,凳子已经摆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踩上去。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三郎?
我的三郎,难道你不知道,汗湿的衣服黏着后背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吗?
只有这条丝绢,还那么光滑而妥帖。
它曾助我起舞,也曾套过三郎的脖子,玩过好些羞羞的小游戏……
闭上眼睛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华清池那冒着热气的温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