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编辑 | 董小姐
当值编辑 | 付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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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导读
今天带给大家的故事,来自一名15岁的少年,他经历过抑郁和休学,目前已经逐渐康复、9月份即将读初三。
就在今年年初,他怀抱着满满的期待,来到一所打着“专治叛逆,矫正心理”旗号的学堂,却发现这里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而是充斥着对学生的肉体和精神暴力。体罚、言语歧视、威胁、恐吓、隔离,让这里的孩子变得麻木、畸形,甚至认同。
离开这所至今还在运营的学堂后,他鼓起勇气和决心,写下了自己在学堂内的遭遇和见证,同时也给出了自己对青少年抑郁问题的思考,这是一个15岁孩子真实的遭遇和心声,他深刻的思考,值得所有家长们一读。
如果你是家长,也正想送孩子去一些机构接受关于抑郁症的治疗,也不妨深读此文,看看孩子真正需要的帮助与陪伴是什么。
大家还记得杨永信和豫章书院吗?
这些十恶不赦的存在毁掉了多少未成年人的美好未来,但对杨永信处置结果仅仅是关停机构,豫章书院的校长在强奸猥亵七八人之后,仅判不到三年。
最可怕的是,还有无数这样的机构在捞着家长的钱,暗地里折磨学生,你甚至分辨不出来是好是坏。
在2021新年的前夕,我来到了一个“地狱”
我今年十五岁了,我是一名前抑郁症患者,在我康复的路上,经历了许多的坎坷,而我印象最深的,也最最让我觉得恶心的,是我在一个打着“专治叛逆,矫正心理”旗号的学堂的经历。
大黑车载着我行了三个小时的山路,我即将迎来第一个与父母分开的新年。老师收走了我的手机和药物,开始给我介绍学堂。
学堂的模式是这样的,前三个月是素质训练,军事化管理,等到孩子情绪稳定、心态平和、不需要依赖药物、可以进行学习后,转入学习班,然后无缝衔接学校课程。
强身健体,又能结交朋友,多美好!
老师介绍到这里,我都一直深信不疑,甚至开心地规划着我的新生活。
直到我在晚上看电影的时候,教官一拳打在旁边没坐直的男孩脸上,血从他鼻子里流出来,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教官盯着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说:“新同学来了啊,不要一天天的抑郁,都是闲的……”
寝室是十人间,晚上一个女孩睡不着,翻身的声音惊动了老师,老师罚了她五百个深蹲,凌晨三点把所有人叫起来帮她数着,不做完所有人都不能睡觉,她的腿跛了半个月。
感冒了,要罚抄一百遍“我再也不感冒了”;被子没叠成豆腐块似的,抱着被子做六百个深蹲再说;指甲剪的不到位,是个俯卧撑磨十秒,什么时候磨完什么时候走;若是不听话想反抗,拳头立刻制服你。
精神暴力也慢慢充斥着生活,先是强制断药,失眠厌食和呕吐都折磨着我,然后就是教官们自以为是的发言。
每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类似于“你们怎么这么怂啊,每天说着要死要死,不就是吓唬人嘛,你们怎么一个个还有脸坐在这里啊?”
学堂为了镇压不听话的学生,请了许多退伍军人,没有正规心理咨询的资格,只是一味的使用暴力的手段,让人变得麻木,甚至认同。
最可怕,罚的最惨的,就是逃跑。
荒山野岭没有手机和钱的我们无法联系到家长,许多孩子采用危险的方式逃跑,甚至出现自杀行为。
记得同学a偷偷递纸条报警,发现后被几个教官围着打断了腿,然后学校搬了新校区,警察根本没有细查就离开了,因为我们没有证据。
同学b想翻墙,被捉回来后打破了头,从此铁圈网从一层变成三层,熄灯前门口要垒三层椅子。
而同学c,第一次想喝酒和头孢自杀,被教官掐的锁骨上全是伤,第二次搬校区时逃跑,沿着山路走了两天,到了网吧联系父母,却被赶来的父母再次送了进去,回来时被捆住用皮带抽,皮带都抽断了。
这一切,家长都是不知道的。
所有的照片都是摆拍,寄给家长的信件老师都会检查,家长寄给孩子的快递也会被翻看。学堂连骨折都不会告知父母,测体温时把温度不正常的全部拉到一边罚俯卧撑。学习班也依然存在这种现象,经常看见有些学生站在那里面壁思过,一站就是一整天。
学堂会以造成疗效不佳的理由拒绝家长来访,一面给家长营造孩子很快乐有变好的假象,一面告诫家长不要理会孩子有关想离开的一切要求,轻而易举的切断孩子与父母之间出现裂痕的信任,让老师全权接手。
甚至有家长把学籍转到学堂,有些孩子几年都没回过一次家。还有家长因为对孩子还是不满意,于是二进宫、三进宫。
那些家长因为和孩子分离太久,根本就无法了解孩子的情况,但是通过老师传达的片面信息,对孩子变好了深信不疑。
打破理想主义,不被焦虑挟持
在我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妈都不断的质问我:“为什么只有你这样说?为什么没有别的孩子这样说?”
所有的家长要明白一点,这些非法学堂的老师服务仅仅针对家长,因为你是掏钱的。你提要求,我去执行,我最后只要雕出一个符合要求的人出来就好了。
有很多家长只是看到了孩子不吵不闹的结果,因而得到了这个学堂能治好抑郁症的结论,以至于根本没有在乎也没有去质疑过程。
“你看,这个孩子好懂事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害怕、沉默、妥协呢?
孩子对家长该多么失望,一个本应该最爱自己,最心疼自己的人,却让自己去接受暴力且变态的折磨。在他的眼中,一切不符合家长认知中正常的行为都等于继续接受折磨,那他怎么会和家长沟通呢?
信任像大楼,炸弹一炸就轰然崩塌,重建却是一砖一瓦。
这些看似荒谬的学堂之所以能成立,而且有那么多家,就是因为他们在拿抑郁症贩卖焦虑。
我父母看着我与抑郁症拉扯了那么久,深刻地把抑郁症像狗皮膏药一样、不断反弹的特质看着眼里,怎么会在一瞬间相信“只需x个月就能治好抑郁症/青春期认知障碍”呢?
“我的孩子都那样了,你要我怎么样?”
“那我们这些家长有什么办法?我们也没办法管啊!”
这些学堂最大的支持者,就是那些被速成治疗洗脑的家长。
因为学堂手把手的教家长给孩子贴上叛逆、脆弱、成瘾、不爱读书的标签,抑郁症一瞬间简单化了,变成了“只要让孩子足够累,了解了更多的痛苦,就明白自己的抑郁情绪不算什么”这样的解决方式。把家长的问题撇得一干二净,再加上人们对抑郁症的恐惧,就这样让家长成为了合格的韭菜。
不管何时,都要保持理性思考的能力
我在学堂的群里不断地看到新面孔出现在照片,好像安上去的笑脸,仿佛日渐更新的绝望。
学习有学校,治疗有医院,心理障碍有专门的心理咨询机构。
这些学堂为什么申请不到办学资格证?老师为什么没有教师资格证?所谓的专家为什么没有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从而开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机构,我相信这都是有原因的。
认准正规机构,如果一个学堂是封闭式,有不切实际的承诺,或者是教师没有正规资格证的,特别是有退伍军人的,请千万远离!不要去加强畸形的存在,不要让你的孩子被畸形所同化,长成畸形而不自知。
如果您的孩子在类似的学堂,请去学校了解情况,并要求单独见面聊天,查看身上是否有伤,并听取孩子的真实想法。
请信任你的孩子
也请信任你对孩子的爱与影响力
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曾经休学半年,九月开学初三,一直在按计划自学,成绩还可以,考个重点没有问题。画画、音乐、写作这些爱好一直在坚持,情绪稳定,每天跑步锻炼强身健体。
但是我也花了好多钱去买手办,我蓝色的头发顽强地长在我的脑袋上,出门还是会化妆,对很贵的衣服和鞋子看得离不开眼,还是会有熬夜、偷懒、说脏话这些在父母眼中“不当”的行为。但确确实实的,抑郁症的阴影已经慢慢从我的生活中淡出。
没有什么人是绝对的优秀和绝对的差。
孩子或秉持着善良与纯真,或秉持着真诚与热血,或秉持着深刻的思考与共情。
少年不谙世事,多少带着锋芒。
我并不认为一个行为、一句话,就可以让人病态化,去否定孩子拥有的光明前程。一直阻拦的是家长用片面的眼光去衡量,去着急的规范、去焦虑,从而采取偏激的方式,病急乱投医,所有人都在拉扯的过程中慢慢偏离。
成长本就是遍布荆棘,坑坑洼洼的无数条路。
一切你所以为的正确和规范,都是你的价值观和经历所带来的。孩子一切偏激行为的产生,都对应着他曾经某一段不好的经历。
抑郁症的好转不是摒弃过去、或者一棒子打死当时的所有行为和处事方式,而是在接受自己的一切、哪怕是带着痛苦的那一幕之后,因为爱自己而决定改变不健康的生活状态,曾经尖锐的想法也开始变得柔软。
让孩子在当下处在一个温暖的环境,将会对应到未来一个温柔的他。而家长就是要先一步去爱孩子,接纳孩子,相信他可以走出来。只有这样,孩子才会爱自己。
威胁和恐吓永远都不是成长的动力,包容和理解才是。
不论怎样,请加油
这个社会很可怕,内卷,说实话的人被人肉,人渣不一定会得到相应惩罚,人们不断焦虑,又不停的贩卖给别人。
就是没有绝对的公正,只不过是受利的占比。我们在这个畸形的社会里被要求活成大众眼里的人上人,获得公认的快乐。
就在昨天,我听到了同学c家长兴高采烈的分享,也促使我鼓起勇气,写下了这长长的唠叨。
“我的孩子小时候乖巧懂事,突然有一天变得叛逆,开始有许多不好的行为,感谢xx学堂让他重新变得正常,快乐!”
一模一样的套路。
我仍然记得同学c跟我说他妈妈有多好,他多爱他妈妈,他为了他妈妈洗了纹身、剃了五颜六色的头发,可是他的父母就算他求救逃跑至此,还是毅然决然地站在了老师那边。
我相信,这样的学堂学院学校在中国绝不是少数,只要有青少年心理障碍人群的存在,就会有人借此牟利。
我不能去公然破口大骂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也没有能力去取缔这种“治疗”的存在,不得不承认的是我确实无力,而且胆小,这篇絮絮叨叨好像吐槽一样的文章在我的电脑里存了三个月,直到现在我才打开它。
但是我希望可以以我的经历去告诫大家,哪怕只是一个人少受到这种伤害,哪怕只是让一个碰见这种学堂的家长多斟酌一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希望每个人都能有爱人的能力,同时也能被爱着,如果你现在感觉生活中没有爱,我爱你们,要加油。
备注:每个人的体质和病症都不太一样,因此,文章中的治疗方式,仅做参考。给郁金香所有投稿及采编故事,默认可以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