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詹纳：从乡村医生到帮助人类战胜天花的“免疫学之父”
凯撒历史屋2020-08-03 21:10
爱德华·詹纳（1749~1823）天花惹下的祸
天花，一个听起来神秘又浪漫的词，却是一种残害了人类数千年的致命病毒，它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也是死亡率最高的传染病，在有文字记载之前，天花就已经藏匿于人类的社会中。在距今超过3000年的埃及法老王拉美西斯五世的木乃伊身上，科学家就发现了他曾患过天花的痕迹。
公元前6世纪，天花在印度开始流行。中世纪时的欧洲，更是天花的重灾区，平均每五个欧洲人中就有一位“麻子脸”，多位王公贵戚，如法国国王路易十五、德皇约瑟一世，英国女王玛丽二世均因天花撒手人寰。而历史上对于天花对人类造成的惨痛记忆更是不胜枚举，有些甚至还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病毒肆虐下的欧陆曾有史学家认为，公元2世纪到3世纪，古罗马帝国国力日渐衰微最大的原因就是大量民众感染天花造成近700万人死亡所致。而11世纪到12世纪，阿拉伯人的扩张和十字军东征，都让天花在欧洲大陆广为散播，有人根据史料记载估算，那时有将近10%的人口因此死亡。甚至在16~18世纪，每年在欧洲因为感染天花死亡的人数超过50万人以上，整个18世纪欧洲人口死于天花的总数几乎有1.5亿人之巨。
病毒肆虐下的欧洲天花影响了社会的各个层面。在18世纪的英格兰，大多数幸存者留下了毁容性的疤痕，他们被称为“有斑点的怪物”。天花导致的婴儿病死率更高，在英国一个人口不到5000人的城镇，1769年到1774年间就有589个儿童死于天花，其中466人不超过三岁，只有一个孩子活过了10岁。当时伦敦的儿童因天花的死亡率竟然接近80％。
天花，堪称名副其实的“幼童杀手”！！！
显微镜下杀人无数的天花病毒中国古人的“战痘”史
但是，天花病毒有一个特征：人一旦感染过一次，就获得终身免疫力。我们老祖宗是世界上最早发现这个秘密的，唐代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中曾记载：“治小儿身上有赤黑疵方：针父脚中，取血贴疵上即消；治小儿疣目方：以针及小刀子决目四面，令似血出，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傅之。
而早在中国宋代，医生们就开始在小范围采取了“人痘接种法”，即把天花患者的“痘苗”接种到健康者身上来预防天花。最早的天花疫苗接种方法，是利用天花患儿身上的痂或脓汁直接作为痘苗，吹到接种者的鼻孔内，使之感染天花病毒，出一次症状略轻的痘，从而获得对天花的免疫力。这一种痘法也叫做“人痘法”，跟后来的“牛痘法”相区别。作为痘苗的痂或脓汁，叫做“时苗”，跟后来的“熟苗”也不一样。
中国古代吹鼻种痘法但是用“时苗”接种的人痘法，一开始的风险是非常大的，跟被自然传染了天花几乎没什么差异，“苗顺者十无一死，苗凶者十只八存”，接种的致死率有时高达20%。以致这个方法的成功率并不稳定，能否度过难关基本凭患者的人品了。大清皇帝康熙之所以能当上皇太子，就是因为人品大爆发顺利出过痘，而他的父亲顺治皇帝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二十四岁便染天花暴卒。
战“痘”失败的顺治皇帝顺治帝在病重考虑继承人的时候，比较喜欢次子福全，想立之为储君，而孝庄皇太后则坚持立三子玄烨。玄烨也是从小就跟天花打交道，在他刚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西华门外的避痘处避痘。尽管处处小心层层设防，再不到两岁的时候，小玄烨还是染上了天花。庆幸的是，在乳母孙氏的悉心呵护下，小玄烨终于从天花死神的魔掌中挣脱出来，但是在他的脸上却留下了点点"天坑"。
立福全还是立玄烨？病中的顺治帝决定派人去征询他一向敬重的德国传教士汤若望的意见。结果，汤若望力主立玄烨为储君，理由极其简单却又无可辩驳——玄烨已出过天花。于是顺治皇帝立遗命诏，立不足8岁的爱新觉罗·玄烨继承大清皇统。他就是历史上清朝第一位“麻子皇帝”康熙。在天花面前，堂堂皇族尚且如此不堪一击，可见其威力之恐怖。
清朝第一位“麻子”皇帝，康熙被欧洲“乡村医生”攻克的天花
而饱受天花折磨的欧洲人长期以来也一直在寻找治愈“斑点怪兽”的方法。在中世纪时期，许多草药疗法以及感冒药被用于预防或治疗天花但收效甚微。几乎与此同时，清朝的人痘接种术辗转传到了英国。1721年，英国驻土耳其公使的夫人蒙塔古将人痘疫苗的接种法引入英国，用于天花的预防。但是，由于英国人不能接受人痘疫苗接种带来的严重不良反应，最终英国政府禁止了人痘疫苗的接种。这是后话。
将人痘接种技术引入英国的玛丽·沃特利·蒙塔古夫人（1689–1762）在当时天花肆虐的欧洲，却有一类人几乎跟天花无缘，那就是挤奶女工，在英国文学和诗歌中，挤奶女通常以奶油色的肤色而被提及：就像挤奶女一样漂亮。他们肤色如此漂亮的原因之一是他们没有天花。1774年，一位叫本杰明·杰斯泰的农场工人，从牛痘破损处取痘苗，用钩针在妻子和两个儿子的手臂上弄出破口，再将痘苗揉进破口。尽管当时天花相当流行，但是他们都没有得病。1791年，一个叫普莱特的德国人做了一次类似的试验。这两次有记载的试验，引起了英国乡村医生爱德华·詹纳的注意。
18世纪的英国挤奶女工传奇医生爱德华·詹纳（Edward Jenner）于1749年5月17日出生于格洛斯特郡的伯克利，是伯克利牧师斯蒂芬·詹纳牧师的儿子。爱德华5岁时成为孤儿，并和他的哥哥住在一起。詹纳在他的早期学校期间，对科学和自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一兴趣在他的一生中一直持续着。他生活的年代，正是天花在英国大爆发的时代，天花杀死了接近10%的人口。见到朋友和邻居很多死于天花，詹纳非常痛苦，为此，他跑遍了英国的乡村田野，寻找一切有价值的治疗线索。
请注意詹纳医生手中的那本册子1764年，詹纳开始在乔治·哈威克（George Harwicke）做学徒。在这些年里，他获得了丰富的外科和医学实践知识。在21岁完成学徒制后，詹纳去了伦敦，成为约翰·亨特（John Hunter）的学生，后者是伦敦圣乔治医院的工作人员。亨特不仅是英格兰最著名的外科医师之一，而且还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生物学家，解剖学家和实验科学家。
英国乡村医生在奶牛场中的研究詹纳在乔治·哈威克的学徒生涯中就开始对牛痘的保护作用产生了兴趣，而刚才提到的发生在牛奶场的偶然试验给了他重大启示：他发现牛奶场的挤奶女工如果传染上牛痘，就没人得过天花病。牛痘是人畜共染类病毒，和天花很相似，但对牛没有生命危险，对人的伤害更是微乎其微，詹纳觉得他找到了答案。但直到1796年，他才迈出了彻底消灭天花这种人类天灾的漫长过程的第一步。多年以来，他一直在听到有关奶牛场女工患牛痘后能自然免受天花困扰的故事。考虑到这一点，詹纳得出结论：认为牛痘不仅可以预防天花，还可以作为故意保护机制从一个人传播到另一个人。
詹纳医生在为男孩詹姆斯·菲普斯种牛痘1796年5月14日，詹纳说服了自己的园丁，给他的8岁男孩詹姆斯·菲普斯注射了一剂从一个名叫萨拉·内尔姆斯的挤奶姑娘手腕上的牛痘脓疱中取出的痘苗。男孩随即患了牛痘发烧，一个多月后恢复健康，接着詹纳在他伤口上滴入了天花痘液：奇迹出现了，男孩并没有感染上天花病症。
这剂痘苗来自一头名叫布卢莫斯（Blossom）的奶牛。
詹纳医生还觉得不保险，又在两年间做了23次人体实验，这里面包括他自己11个月大的儿子罗伯特，结果是惊人的一致：但凡得过牛痘的孩子，都对天花病毒免疫。
2010年2月，英国皇家学会成立350周年之际发行的詹纳纪念邮票1797年，詹纳将他反复研究的成果写成论文送到英国皇家学会，描述了他的实验和观察结果。结果，不仅论文被打了回票，而且有心人还附上一张纸条，内容是希望他不要继续目前的研究，以免身败名裂。然而詹纳并未放弃，他自己筹集经费，在最初的实验中又增加了一些病例，然后私下出版了一本小册子，题为《对天花疫苗的成因和影响的调查》，向外界宣布“种牛痘会预防天花”。
爱德华·詹纳的《对天花疫苗的成因和影响的调查》一书第36页这本1798年的出版物分为三个部分。在第一部分中，詹纳提出了他关于牛痘的起源的观点，然后，他提出了一个假设，即牛痘感染可以防止随后的天花感染。第二部分包含与检验假设有关的批判性观察。第三部分是关于天花的发现和各种问题的长时间讨论，部分是辩论性的。在当时的英国医学界，这本小册子的出版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传言人注射牛痘后会长出牛的肢体的漫画一开始，很多人英国人不相信，尤其是英国皇家医学会认为他就是个骗子，英国民间也对注射牛痘很惊恐，传言人会长出牛的肢体。虽然这种传言没有发生，但是人们对这种全新疫苗的恐惧如此之大，以至于英国讽刺作家詹姆斯·吉瑞（James Gillray）于1802年创作了上面这幅漫画。就像天花一样可怕，人们也对这种新的接种观念感到恐惧。宗教领袖们甚至发话称，制止上帝创造的疾病是不道德的。
牛痘接种技术迅速在欧洲传播但是，英国之外的国家却如获至宝，纷纷尝试詹纳的实验，并全部成功。
1807年，德国巴伐利亚州开始强制接种牛痘，随后德国军队在征兵时要求重新接种牛痘。至1811年，法国超过170万人免费接种了牛痘疫苗，法国皇帝拿破仑将自己的孩子及军队全都进行了牛痘接种，他当时正在与英国交战，应詹纳的请求爽快释放了两名英国战俘。
拿破仑说：“我不能拒绝人类最伟大的恩人之一。”
德国巴伐利亚州甚至将詹纳医生的生日定为法定节日。
美国总统杰斐逊还专门给詹纳写了一封感谢信：“人类应该永远铭记你的功绩。因为我们的后代只会从历史书上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种可恶的病叫天花，但被你消灭掉了。”
短短十年间，牛痘接种术迅速传播到全欧及美国。
1805年法国开设的免费种牛痘的诊所英国政府也最终幡然悔悟，英国议会在1802年通过决议，分两次奖励了詹纳3万英镑，希望他能继续研究，还任命他指导新成立的“疫苗接种协会”。詹纳把大部分奖金买了一座房子，赠送给了甘愿第一个做小白鼠的园丁一家，感谢他们的勇气和牺牲。到1801年底，在英国有约10万人接种了牛痘疫苗，詹纳医生的创举还极大的推动了英国《疫苗接种法》的制定。1840年的法案正式禁止了人痘疫苗接种，而从1853年至1874年，一系列更为严格的法案使牛痘疫苗接种成为强制性措施，甚至规定了对反对者处以罚款和监禁。
在木框的中心是那头布卢莫斯奶牛的牛毛，也是爱德华·詹纳医生在天花疫苗研究中使用的牛痘的来源与人痘疫苗相比，牛痘疫苗的安全性更高，不良反应较轻微，这一方法随后在世界范围推广。1802年，天花高发地印度开始接种牛痘。1803年，西班牙国王将牛痘引入美洲殖民地。嘉庆十年（公元1806年）四月，我国清朝人邱熺将牛痘疫苗带入我国广州，并给公众进行接种。很快，牛痘疫苗的接种范围就扩大到了南至广州，北到京城的全中国范围。
新中国则在1982年停止接种牛痘疫苗。看到此文的大小朋友们都可以看看自己左上臂外侧的疫苗疤痕：如果小一点的，说明您是1982年之后出生的，接种的是卡介苗；如果是比较大的花状疤痕，说明您是1982年前出生的，接种的是牛痘疫苗。
中国的70后基本上是注射的牛痘疫苗爱德华·詹纳医生的历史成就
詹纳的工作代表了通过使用疫苗来控制传染病的首次科学尝试。严格来说，他没有发现疫苗，而是第一个赋予该程序以科学地位并进行科学调查的人。实际上，天花和牛痘的使用在18世纪英格兰乳制品县的乡村医生中已广为人知。但是正如英国科学家弗朗西斯·加尔顿所说：
"在科学上，功劳归于说服世界的人，而不是最初产生这个想法的人。"
正是他的不懈努力和对疫苗接种的专门研究改变了医学的实践方式。
自从爱德华·詹纳对那个八岁男孩詹姆斯·菲普斯进行首次疫苗接种后的两个世纪以来，科学进步证明了他的研究是正确的。人类后续的疾病细菌理论，病毒的发现和研究以及对现代免疫学的理解都倾向于支持他的主要结论。詹纳被后世尊称为“免疫学之父”，但他并不是免疫学和微生物学专家，甚至不是第一个想到用牛痘预防天花的人，他只是个勇于研究和实践的医生，但却为整个人类做出了极为杰出的贡献。
爱德华·詹纳医生的创举挽救了无数儿童1977年10月25日，在非洲的索马里发现了最后一个天花病人。此后的两年中，全世界再没有发现新的天花病人。1979年10月26日，世界卫生组织郑重宣市：“天花已从地球上根除！”。
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种人类通过自己的智慧，用科学的方法和几千年不懈的努力才彻底消灭的恶性传染性疾病。此后，每年的10月25日也被世卫组织定为"人类天花绝迹日"。
前苏联为世界卫生组织运动生产的冻干天花疫苗。每个小瓶包含100剂，可以在华氏98.6度保持稳定至少30天。写在最后的话
从天花、肺结核到禽流感、埃博拉，再到现在正在神州肆虐的新型肺炎，每一场大规模爆发的传染病都是对人类医疗技术、危机抵御能力和社会道德的考验。虽然我们研发的各种疫苗对人类的贡献是巨大的，也是我们避免疾病最安全的一道屏障，而且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疫苗更将成为我们未来抗击疾病的重要武器。
但无论我们人类拥有多么强大的科学力量，在未知的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我们都是极其渺小和不堪一击的，唯有总是保持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对自身贪欲的克制，人类才能和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物和谐相处。
亡羊补牢已是无奈之举，保持敬畏，保护自然才是人类发展的终极选择。
图：英国爱德华·詹纳疫苗协会提供举报/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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