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起始
起初只是一些很小,很细碎的事情困扰我,间断性地会让我的情绪有点急躁。我没有理会,安慰自己说,“压力嘛,这种事情随处可见”。渐渐地,这种焦虑、紧张的情绪开始主导我的生活,每天的状态都有点离弦之箭的感觉,紧迫感常常压迫我喘不过气来。
偶尔,我也会选择给自己一个间隙的时间去放松,去做一些脑子认为“可能没什么用,但是会讨自己喜欢的事情”。只是,欢喜太短,疲惫太长。
第一次抑郁发作时,我正在念大学三年级。它笼罩我的时候,我还并不清楚的了解这种疾病。
那时候,坏心情的日子好像数也数不到头,每天睁开眼睛只觉疲惫,沉沉地无力感,心情乱糟糟地。一天又开始了,和昨天一样的一天又开始了。
日子以一种单调、乏味的基调重复发生,周而复始。像有一部描述一个人每天都在过同一天的电影一样,我和主人公的差别是,他不知道自己在重复,而我清楚。
大三下学期的时候,坏心情开始影响我的睡眠。起初我只是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早,后来慢慢变成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在无数个宿舍熄灯的夜里,我躺在自己1米宽的床铺上,清醒地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宿舍楼临在街边,开始时闭上眼睛可以听见外面往来车辆和商贩收摊的杂声,后来外面渐渐安静,我就睁着眼睛瞧外面路灯映进窗户投在房顶的斑驳光线。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如我不清楚自己每天晚上什么时候才能睡着。
头痛开始长期伴随我,在每个睡眠不好的清晨,它都“热情”的拥抱我。坏心情也“争强好胜”,但凡头痛光顾我,它也必然随叫随到。
那个时候,想想该怎么描述才能贴切传达我的状态呢?你们见过被做成标本的动物吗?不,我的表情可没它们那么生动可爱。我的脸上只有麻木和空洞,然后再配上因为睡眠不足导致快垂到胸部以下的大眼袋和几乎有些发亮的肿眼泡,皱巴着一副坏心情的眉毛。我就像是那些时间被凝固住的标本一样,我的躯体也被凝固住了,以一种不甚美观的姿态。我很丑,连笑容里都透着沧桑和苦涩。
那些日子里,我非常怀疑是自己的性格导致的问题,我在豆瓣里关注了一个名叫“既骄傲又自卑”的小组,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舒缓压抑的空间。但事实上,这种间断性的正能量时刻,只能给我稍许的安慰,就像冬日的阳光,看着晴光潋滟,却不能扒下我身上厚重的“棉衣”。这间断性的正能量来来去去,我也跟着它的节奏变得正常-不正常-正常-不正常,反反复复。我找过自己性格的“麻烦”,找过别人的“麻烦”,也找过大环境的“麻烦”,却从来都很抗拒找自己情绪的“麻烦”。
我始终不认为自己是生病了。
我近乎偏执的认为自己一定能战胜这种“糟糕的生活状态”,我一定能好起来,只要怎么怎么……就行。这些假设性的条件,就像是跨栏,一次次将我绊倒。然后,我爬起来,重新设置条件。
起初打败我的是一些细碎,几乎不可描述的繁杂情绪,后来让我投降的也是那么丢儿不起眼的小事情。我开始脱发,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地面上,衣服上,枕头上到处都能看见自己的头发。我将它们团起来,揉搓成一个小黑球。那黑球越来越大,我的头顶越来越亮。我最害怕在超市结账出口处的监视屏幕上看见自己,一个头顶发缝明显,头皮发白的脑袋。每一次我都会难过,但每一次又都忍不住去偷窥,那种视觉冲击比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丑脸还要令人绝望。
我的脾气越来越坏,情绪起伏也愈加不受控制。我常常陷入一种气愤的状态不能自拔,和家人沟通的频率越来越少,通话时间越来越短,口气越来越不耐烦。浏览医学知识,脱发的原因里有一条说,“精神压力大,失眠、情绪不稳定都会引起脱发”。我觉得无能为力,觉得挫败,我几乎要投降了。
此后,每个不成眠的夜里,我多做了一件事情:哭泣。我终于没有办法再心平气和面对失眠这件事情,我阻止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遏制自己不为那些做过的或者没做过的事情感到羞愧、懊恼、后悔。我躺在我只有1米宽的上铺,拼命压抑自己因为睡不着这件事情带给我的愤怒。我劝自己,不能陷入愤怒,不能让心里那把火烧的太旺,不然,它会燃尽了我所有的头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可我还是睡不着。我哭,身体却因为同时要压抑愤怒和悲伤这2种情绪而发抖。“路过的神明啊,不管是谁都好,求求你了,让我睡着吧~”
part 2 转折
小慌是我初中时便认识的朋友,我们志趣相投,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儿。如果说,这世上会有另外一个我,那么,我会憧憬她是那个人。高考后,她去了国外念书,生活总有时差,我们也会分享彼此的生活,只是,渐渐地、不那么密切了。
那次聊天,我认为是我糟糕生活的一个转折点。
对话框里出现那条文字时,我是震惊的。她从来开朗、明媚,性格像夏天。她说,“我去看了心理医生,诊断是抑郁症,我开始接受治疗了”。
震惊消退后,突然之间,这长久的糟糕状态似乎终于看见了模糊的“暂停”键。我们分享了各自长久积压的情绪和痛苦,那些不开心的、晦涩的,不知缘由的压抑情绪。
那个礼拜,思绪如海浪般翻涌折返,第一次,我觉得,或许我真的是生病了。
打电话给母亲求助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不堪,被母亲陪伴着坐在精神科医生对面的凳子上时,心里不见得有安慰,却很平静,没有了后面好似什么在“追赶”我的急慌慌的感觉。
我还是觉得有些羞耻,即使面对的可能是能够帮助我结束掉这种糟糕局面的医生。
“你为什么感到痛苦?”医生问我。
我尽量选择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言辞,以一种尽量客观的观点描述了我那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糟糕生活,以及这种生活带给我的剥削感。
“我像个陀螺,不知道为了什么要拼命转,一边转,一边还要担心不会停下来……
我赔进去了我所有的好心情,包括我的头发……”我描述着,脸却不自觉有点烫,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听起来确实有些无病呻吟的意思,我想。但是,我没有办法夸大其词,因为事实上,当把这些令我备受折磨的事情描述成客观事实时,听起来,它并没有我体会的那么“严重”,这一点最让我觉得难过。
拿着诊断书去药房取药时,看着医生那清晰有力的三个字迹“抑郁症”。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承认自己生病需要勇气,能够接受别人洞悉自己生病这件事情需要更大的勇气。母亲一直细心体贴的陪伴在我身边,虽然有些尴尬,但却并不觉得可耻。同样,向家人寻求帮助也并不可耻。
走出医院真是个好天气,头一回觉得冬天的天气也能这样好。我和母亲说,我想擦口红。她显得特别高兴,鼓励我说,“你擦,你擦吧”。然后,她看着我说,“你才这么这年轻,又这么好看,日子很长,慢慢来吧……不要担心,不要着急……”
part 3 走过抑郁
我慢慢开始恢复了跑步的习惯,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因为肥胖我也曾在校园的操场上一圈又一圈的奔跑过。我把药盒子丢弃在了家里的垃圾桶里,然后用剪刀把医生开的药剪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独立小塑料板,把每天需要服用的药量装在自己的书包内侧,在最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时刻,按时服药。我想,我还是不想太多人洞悉我的“秘密”,那些被我剪得七零八落的小塑料板即使被人发现也不会暴露我服用药物的准确信息。那是我的秘密,是我的自尊心,这自尊心和那个些被我剪出棱角的小塑料板一样扎手,握在手心里会扎得我疼的厉害。
我和小慌约好了,我们要一起好起来。
在最初期吃药的时间里,那些药物一度成了我的精神寄托,让我对自己会好起来这件事情深信不疑。我在日记里这样描述自己的心情,“当我不开心时,我就想着我还有’百忧解’这个王牌可以拯救我”。
每天晚自习之后,我就到操场上围着400米的操场一圈一圈的跑,耳机里循环几首鼓点很密集的许巍和朴树的歌,踏着那些节奏,一步步地迈,直跑到身上开始发出一层细汗。冬天的天气又冷又干,有时候是5圈,有时候是10圈,每次抬着发抖的小腿肚爬回宿舍楼时,真是觉得要命了。那是另外一种疲惫,是体力透支的那种乏力;而不再是浑浑噩噩、无精打采的乏力。我可能还是会睡不着,还是会睡不好。但我知道,即使只能睡1-2个小时,我也暂时不会太焦虑了,因为我知道自己会好起来,我一定能好起来。当我坚信自己能好起来时,我认为我已经开始好转了。
药物和跑步带给我很大的安慰,我不再害怕夜晚了,也没那么容易变得情绪低落。退无可退的时候,我就安慰自己,我还有药物能帮助我稳住自己。
我在一种对自己充满期待的状态下,比从前更加努力的生活。我开始笑,努力的笑,倒也不是因为开心。只是我想,也许终有一天这笑意能再次传达到我眼里和心里。
我定期去复诊,坚持用药,我其实并没有完全痊愈。当那些不受控制的不良刺激找上我的时候,我依旧会比正常人的情绪激动,反应激烈,我还是会偶尔夜不成寐,会突如其来的消沉,会因为失眠心烦气躁。但是,我知道它们都是暂时的,因为它们再不具备那种能将我再次推入“地狱”里的力量了。
治疗持续半年之后,我渐渐的减少了药量,减药期间受过几次小刺激,心情波澜壮阔的像翻腾的江水,我曾担心过自己可能需要一辈子服用药物。但时间它那么长,站在远处回顾当下,快乐、悲伤总有尽头,痛苦也不例外。
part 4 走过地狱,路过天堂
以上,是我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和抑郁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我现在已经不再服用药物了,但我并没有痊愈,我只是康复了。就像感冒之后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感冒一样,停药之后,偶尔抑郁情绪还是会找上我,但我不再害怕了。
我能接受生活中有晴有雨,只要阴雨连绵的时日不会持续太长,在赶走阴雨的日子后,我总能将心情摊开在太阳下晒干、晒胀。
生活中如果抑郁再次光顾我,我想,我会通过跑步、记日志、找朋友倾诉或者给自己安排一些需要专注力的事情,比如填数字油画等等简单的方式来避免抑郁将我困在这种情绪里无法自拔。
以前,我躲避抑郁,羞于承认抑郁;现在,我依旧逃避抑郁,最大的不同是:主动躲闪。
我挺喜欢的一位作家在一本名为《走出抑郁》的书的结尾章节中写道“有朝一日,我们为失去抑郁感到无比欣喜,但也将失去它带来的一切。如果地球没有雨水,我们也能过活,就算我们可以征服天气,让世界永远晴空万里,我们难道不会想念阴天与夏日的暴风雨吗?我不喜欢经历抑郁症,但喜欢抑郁症本身,我爱我经历过抑郁症的结果。
抑郁的反义词不是快乐,而是活力,在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生命充满了活力,即使在悲伤的时候也一样。几乎每天早上,我脑中都会闪过一阵绝望感,每次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沦陷了?我痛恨这种感觉,但我知道,正是这种感觉让我更深入了解生命,让我去发现和把握生命存在的理由。
我从来不会慨叹已走过的人生。每一天,有时候坚决,有时候犹疑,我都选择活下去。
这,难道不是难得的喜悦吗?”
仅此,和每一位还挣扎在抑郁情绪中的“病友”共勉,希望你们的天空早一日“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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