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兰州市某电影院里,杨丽娟看到《哪吒》中申公豹说出这句话,突然开始抹起了眼泪。
在人们心目中,杨丽娟是“魔”,为了追星,“逼”到最爱自己的父亲跳海为她圆梦的魔。
几十年前,刘德华的影响力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实力与流量并存的稀缺明星。
影视歌三栖,粉丝至少跨越三代。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但像杨丽娟这样痴狂到闹出人命的,粉丝圈数不出几个。
南都娱乐的30年回顾里,把2007年的关键词设定为:追星、疯狂、杨丽娟、刘德华。
刘德华甚至还排在杨丽娟的后面。
因为当时真的太疯狂了,没有哪个粉丝像她这样,闹到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现场几百名记者蜂拥而至,居然还有记者带着心理医生前往,为的就是让专业医生迅速判断: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在还只有博客为个体发声的年代,宋祖德极尽口舌之能事,三篇不堪入目的辱骂文章全都泼向杨丽娟,称她为“垃圾”、“丑八怪”、“大bian”……并被各网站转载。
杨丽娟深觉受辱,状告宋大嘴,却被驳回。因为当时博文已经被删除,没有证据。
宋大嘴的律师说,这三篇文不是诽谤,而是见义勇为。
当时记者报道杨丽娟的所有文章下,网友们的辱骂也不见得比宋大嘴的斯文,而是更加不堪。
大多数人都觉得杨丽娟精神有问题。
她的律师说,杨丽娟的心理和精神完全正常。这又被网友骂了:精神正常会逼得父亲跳海?
第一个震惊全国的追星族
杨丽娟16岁辍学,全部生活只剩下了追星,几近癫狂。她曾对着记者说,其他人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40岁才中年得女,父亲很宝贝这个女儿,基本什么要求都会去满足她,也包括追星所需要的花销。
2005年时,父亲甚至想要卖肾来给女儿换取路费。
杨丽娟阻止了,让他去借钱。
2006年,父亲找到媒体:我要陪娃娃一起去找刘德华,我就是爬也要爬到香港。
来到香港后,父母陪同她参加了刘德华的见面会,照说见面会就已经可以满足追星期望了,但她的愿望是私下见刘德华。
这太难办到了。4天后,杨父因为这个原因,在香港跳海,并留下了长长的遗书。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跳海决定的。
杨丽娟失声痛哭,不停的说:我没有逼你死啊!
她是没有逼父亲去跳海,但却利用父亲对她的爱,“绑架”了父亲对她的责任。
因为出了命案,杨丽娟成了两岸三地的头版头条,各种报纸大篇幅报道追星累及父亲殒命的奇事。
刘德华也遭受了长期的舆论困扰。
一时间,杨丽娟成了众矢之的,承受了来自全国各地网友的辱骂。这估计也是全国第一次大规模的网暴。
很长一段时间,她和母亲都无法出门,更别说找工作了。
不同的声音
当时有一个名叫付军的记者,把困在媒体舆论轰炸中的杨丽娟带回了兰州,所在媒体还联系到社会机构和个人发起了对杨丽娟的捐助。
他认为,客观记录新闻事件是媒体的基本功能,但是对于特殊事件,媒体有责任和义务去将事情推向正面的方向,不至于彻底将她推入深渊。
很多人质疑他,认为他在炒作。
他说:不管她是否有精神疾病,她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怀是不争的事实。
杨丽娟经过这种严重打击后,公开表示了懊悔。但,人们并没有放过他,这些年,只要是粉圈冒出什么nc行为,大家都会提到杨丽娟的名字。
她早已成为“偏执狂”、“疯狂”的代名词。
杨丽娟把父亲的骨灰撒入黄河,每年的中元节都会带着鲜花去祭奠,年复一年。
无论她事后做出什么改变,网友都笃定的觉得,父亲是被她逼死的,害死的,她根本就不懂得亲情的重要性。
每个人都隔着网络声讨,用尽侮辱词汇。再这么下去,下一个跳海的可能就是她本人了。
只有少数不同的声音,愿意引导她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重新认识杨丽娟
鲁豫喜欢说真话,往往也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
过了这么多年,她来到兰州采访杨丽娟,想看看当年那个震惊全国的刘德华粉丝过得怎么样。
为了表示尊重,杨丽娟专门去买了一件衣服,还烫了头发、化了淡妆,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错。
提到父亲在香港跳海的事情时,杨丽娟再度流泪了:“在我心里他们是最好的父母,我的父母很伟大,这份感情是不容许被别人践踏的”。
她认为当年网上的诸多指责,把父亲逼到了一个很困惑的境地。
鲁豫说,其实只是理解和不理解的问题,没人去践踏,你说呢?
杨丽娟的根本问题在于,追星本没错,拉扯进自己的父母就不应该了。
当时,杨父当着媒体的面写请愿书,请求让刘德华私下见女儿一面,杨丽娟至今觉得这个心愿本身是没有错的。
可是,心愿是一种个人行为,你不能要求自己的爸爸妈妈付出一切去完成自己的个人心愿。这太任性了。
杨丽娟把这归结于:人的一生难免会犯错。
抱着鲜花准备去祭奠父亲的她不停的抹泪。
这种犯错,影响了她的一生,代价太大。
她的偏执依然存在,但被理智压住了,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结局了。
月工资2000,母子相依为命
杨丽娟不再追星,不上网不看电视,甚至在采访里提到刘德华都是用“他”来代替,她很抵触提起这个自己曾经为之疯狂的明星。
仿佛他是一种禁忌。
她和母亲住在每年租金不到1000元的廉租房里,家具极其简单,连衣柜都没有一个,但收拾得很干净。
因为年少时辍学追星,她的文化水平不高,根本找不到好一些的工作。
如今在兰州市一家超市做促销员,月工资2000左右。她对这一切很满足,除了上班,唯一的社交活动就是参加合唱团。
合唱团的大姐不愿意杨丽娟接受采访,她认为,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次提起对她并没有好处,揭开伤疤可能会造成新的伤害。
杨丽娟倒是看开了。
虽然过程中一提到父亲就落泪,却在其他场景和话题上,表现出了一个普通人对生活的热爱。
窗外那片蓝蓝的天,看上一会儿,也能让她心情愉快。
这就是回归到正常人生活的杨丽娟,敢于揭开伤疤,或许就是真的放下了。
她接受采访的目的,是想证明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现在的心愿已变成“给妈妈买件好衣服”,多朴素的愿望,人总是会成长的。
唯独让她情绪再度激动的,可能就是“人们心中的成见”吧。
杨丽娟最后说: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再那样做。
粉丝与偶像的边界
这几年才出现了一个新的名词“私生饭”,比起杨丽娟单纯想要私下见到刘德华并发动爸妈一起努力的举动,这些私生饭,已经把追星变成了一种犯罪行为。
他们有的开车围堵明星车辆,造成交通险情,有的蹲守明星私宅侵犯隐私,有的以不法手段获取明星电话号码不停骚扰……
而每一次出现这样的新闻,就像家暴新闻必定提起冯远征一样,杨丽娟也会一并拿来做“负面榜样”。
粉丝和偶像的边界到底在哪里?过度关注明星私生活是否已经失去了追星的初心?
近几个月最典型的事例就是关于肖战粉丝的,一度闹得不可收拾。
老调重弹还是那句话:离明星远一点,离作品近一点,生活会更加美好。